没有完全问出口的话,沈亦淮接收到了
他顿了好几秒,哽咽着挤出:“你高考结束那天。”
桑虞捏握水杯的指尖轻微发颤,即刻涌现一个猜测:“你看了我写的那封信。”
那个蝉鸣连绵的盛夏,她独自在舞蹈室,从晚霞漫天等到月兔生辉,也没能等来沈亦淮。
回家后,桑虞左思右想,直觉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待得又一日,她旁敲侧击地问过沈亦淮,惊觉他压根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许是不甚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过了那个特定的时间,桑虞也丧失了告知青涩的勇气,便恢复了克己守礼,只当他的师妹。
“……是。”沈亦淮的音量不止低了一个度,心虚与惶恐暴露在颤颤巍巍的尾音里。
当年,他听出桑虞话里话外的暗示,在书包翻找出那封满怀少女心事的情书,感受是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兴奋有冲动,更有不安和纠结。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桑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亦淮的母亲没读两天书,言行举止比较野蛮粗俗,和桑虞那对皆是毕业名校,工作体面的父母不能相比。
她对桑虞有无缘无故的恶意,很早之前在舞蹈班第一回见到她,就不喜欢。
他母亲不止一次地埋怨过:“你出门去见那个死丫头片子的次数,比在家陪我这个老妈子还多,你以后是不是都不管我和你爸的死活了?你干脆搬去他们家,当他们的儿子得了。”
沈亦淮足以肯定,他和桑虞若是往前一步,依照他妈妈的脾气,保不准会刮动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喜欢撒谎和隐瞒,总想把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妥帖,因此打算等一等。
等他和桑虞再长大一些,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在社会上立足,堵住父母的凿凿之言,再谈论两人的私事。
而这背后的一切,沈亦淮不愿和桑虞细说。
他清楚自己在她心中是怎样无暇的形象,不想让她窥探到他家庭的残缺处,更不想她和他母亲过多交涉。
一定会刷新她单纯无邪的世界观。
是以那一天傍晚,沈亦淮在舞蹈室所在的教学楼楼下逡巡了几个小时,最终选择不进也不退。
他佯装不知道那封情书的存在,好让他和桑虞的关系维持原样。
沈亦淮哪里会想到,这自以为是的一等,会等来两年前的舞台事故,加剧了桑虞和母亲之间的矛盾,自那时起,母亲连她的名字都听不得。
他更意想不到,还会等来她突然结婚的消息。
得知耿耿于怀数年的真相,桑虞出乎预料地平静。
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甚至懒得去探究因果,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手机提示有其他电话进来,桑虞也没在意,望着陌生的酒店房间,忽地想到了正在巡演的这部舞剧。
西施的故事在国内耳熟能详,舞团定下要为这位绝色佳人的荒诞一生编舞时,草拟的剧目名称便是《西施》。
但桑虞和沈亦淮一致认为不够好,世人只知西施,又有几个人了解她本名施夷光。
他们还一块确定了这部舞剧的基调——一出荡气回肠,撕心裂肺的悲剧。
吴越乱战终止,关于西施的去向有不少版本,有人说她和范蠡再续前缘,泛舟游玩;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由勾践赐死;还有人说她自知愧对吴王的宠爱,选择了自缢。
桑虞和沈亦淮综合众多版本,在舞剧中让这位奇女子如愿回归故里,却只得在复杂丑陋的朝堂之争和帝王诡谲下,成为兔死狗烹的典型代表,香消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