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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思巧妙,临摹入微,神情兼备,却难以突破常理,将想法付之于笔端的是为中等。”
“唯有笔意简全,意高韵古,信手拈来,随心所欲,同时齐备‘气、韵、思、景、笔、墨。’六要者,方为上等,可称之为画师。”
宋子房给生徒上的第一堂课,便在他们面前立出了自己对待生徒的要求:“老夫希望你们最后都能成为可贵的画师,而非只是普通的画匠。”
生徒们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宋子房口中的这个标准高不可攀,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着畏难之色。
谢棠还记得不久之前林道常教训他们的话,宋子房的要求显然与“画者不分高低贵贱”这个道理是相驳的,但似乎又有自己的一套依据。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宋子房和林道常到底哪个说的才是对的,不由皱起眉头来。
她酝酿着想向宋子房发问,可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问题,就见宋子房命两个生徒在她们的面前展开一道山水屏风。
“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苟自强不息,亦何远而不届哉?”宋子房捻着胡须,循循善诱道:“无论你们将成为什么样的画师,再好的画艺都须从临摹开始的。”
“这就是你们今日的第一课。”他执着教棍指向屏风说道:“临摹屏风上的山水。”
话音落下,座下的生徒纷纷拿出纸墨,开始完成宋子房交代下来的任务,谢棠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了。
学堂内只剩下清水晃荡的声音,宋子房执着教棍从一个个生徒背后走过,衣摆交错时发出细微的响动。
他每经过一个生徒的面前,脚步就会稍稍停滞一刻,阅览生徒的画面。偶尔也会如教蒙童开慧一般,为生徒调整他们执笔的姿势。被他点拨过的生徒,无有不豁然开朗的。
直到他走至谢棠的身后,这次停留的时间意外的漫长。谢棠不由心里一紧,下笔越发谨慎了起来,期待被点拨,又害怕自己出现大错。
然而宋子房这次却没有都说,似乎看够了,便转到了下一个生徒的背后。
谢棠如蒙大赦,板直的肩膀也一松,殊不知宋子房已对她留意了起来。
一日的课程结束,生徒们迫不及待的归了家,画院上下只剩下教授们的寝舍内还亮着烛光。
无意的穿堂风贯通寝舍,带来习习凉意。宋子房穿着居家的道袍,束发松松一簪,坐在檐下,逐一看着今日生徒的临摹。
林道常出现在他的身后,同样穿着道袍,问道:“如何?这批生徒中,可有得宋掌院中意的?”
宋子房头也不抬的说道:“有倒是有……”
“哦?”
“而且不止一个。”
林道常坐到了宋子房的对面,从他的手头夺下画来,看了两眼,却嫌不够好的扔到了一边去,问道:“哪几个能得宋掌院的青睐?”
宋子房又拿起了一幅画,一一数道:“战德淳、谢棠都不错,高凌寒、齐孟轩次之。”
“这么多?”林道常稀奇道。
“是啊。”宋子房道:“前两人便是君上钦点画魁,史无前例,自然出色,后两人也各有特长,不分伯仲。”
林道常正想朝他贺喜呢,就听他蹙眉说道:“这未必是件好事,不分上下便避免不了相争,谁输了,都不免会失意。而且若是到时君上一定要分出一个天才呢?”就像当年他与林道常一样,老师最终选择了他。如今自己面对同样的问题,自己又该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