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远说到此处,还忍不住自夸道:“别说,你们要是没遇上我徒弟,再晚些月份撞到我,我也没把握能让这孩子顺利生下来。”
肖远自顾自说完话,发现顾瑾言脸色已然近乎惨白,他连忙拍拍顾瑾言的肩,安慰道:“别担心,都是些没影的事。你们要是打定主意生,我保证能让她顺顺利利地生出来。”
“但是是男是女我就不敢保证了。”肖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劝说道:“我的意思,无非是养个孩子,你要嫌碍眼,遣他们娘俩在外安置就是。我见你待她也并非全无情意,你若无心娶她,也该让她老了有个子女傍身,否则等你新妇入府,只怕她晚景凄凉。”
肖远不像秦昭文,一把年纪还心性清朗,傻乎乎地认为顾瑾言待顾小碧情意深重、非卿不可。当了一辈子大夫,肖远见过太多薄情寡义之人,只观顾小碧,怀了身子还需要瞻前顾后、百般思虑,就知道顾瑾言对她的态度、肯定没打算娶她。
嘴上爱得要生要死有什么用?连名分都不愿意给的男人,能爱到哪去?
也就他膝下无子,如果顾小碧是他闺女,他说什么都要摁头让这负心汉把人娶了。
肖远此时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又何曾知道,上辈子他把顾小碧当亲闺女疼,逼婚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不如随他左右,四海行医呢。
顾瑾言声音微颤、呢喃低语,仿佛声音大点就会吓到谁一样。
他道:“生、您让她,生下来。”
……
顾瑾言两辈子都没想有个孩子。他常年在外奔波、行事生死一瞬,仿佛从未有过安定日子。顾小碧又不易有孕,考虑这些也是徒劳。
可是如今,忽然有人告诉他,他有孩子了,甚至上辈子可能就有过一个。
顾瑾言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忍不住算月子,想着缺了两瓣花的孩子得长多大了。总归不会超过七个月,超过七个月,肖远一定会想办法催生,是生是死总有个孩子生下来。顾小碧的身子并不显,算上与肖远错过的救治时间,五个月打底,就差那两瓣花。
顾小碧很容易被看透,抓住他衣袖一定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顾小碧肯定察觉到他不愿娶她,也清楚他的心都在沈淑敏身上。为那个生死未知的孩子求最后两瓣花,已经是她的极限。
顾小碧太了解他顾瑾言。
诚然,即便她全然相告,他也不会留下那两瓣花。他只会觉得顾小碧多事,既然不能生就不该勉强,与其为了个不知生死的孩子折腾,不如从一开始就打掉他。
他最多哄哄顾小碧,然后将她带到肖远的药房,看着她把孩子落下来。
她不告诉他,反而维护了两人间的那层窗户纸,没让他们最后落得太难堪。
顾瑾言心情复杂,到客栈大堂叫了几坛酒,空腹入喉,喝得急、没几杯就醉了。
店小二观察气氛,端着早饭上前问他道:“客官,早饭是现在送上楼吗?您是楼上吃、还是就在这用?”
“送上去与她。”顾瑾言摆手说完,忽然道:“等等。”
顾瑾言叫住准备离去的店小二,嘱咐道:“与我们同行的有位大夫,先送他房里,问问有没有什么忌讳的,让他检查后再送进去。”
“唉,好的。”店小二误会了大白天借酒消愁的顾瑾言,以为房内的顾小碧患了什么绝症,有些惋惜,看顾瑾言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怜悯。他与顾瑾言道:“客官,您的那一份,我给您送到这来?”
顾瑾言并不领情,摇头道:“不必。”
顾瑾言倒了倒空了的酒坛子,吩咐道:“再给我上坛酒。”
两辈子,意志消沉这四个字跟顾瑾言从未真正挂过勾。顾瑾言向来自律,可这一回,他真的想就此大醉一场。
他知道顾小碧就在楼上,却迈不开步子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