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下的曲秋儿看不见外面,好几次想要掀开往外看一眼,都被制止了。直到她被送到堂上,牵到黎川飞的手,听见他安抚她‘别怕’,一颗心才慌慌忙落回原地。
曲秋儿全程抓着黎川飞的手,生怕自己拜堂时,旁边会是什么奇怪陌生的人。
这种不安感,是曲秋儿十四岁被送入花轿留下的。爹爹对着恭贺的人强颜欢笑,娘亲偷偷抹泪哭肿了双眼。她害怕、什么都不懂年纪,就被大官派来的人、安排完成了所有准备。
曲秋儿说黎川飞救了她是真的。
她想过寻死、想过反抗,却害怕大官动怒、牵连父母。所以当盖头掀开那一刻,即便她已经惊慌失神到极点,也只是惨白着小脸,不敢对应该到来的大官落一滴泪。
看到黎川飞,看到那枚玉佩,于她而言是一辈子的救赎。
叩问其心,曲秋儿是愿意嫁给黎川飞的。她只是不能,不是不想。
曲秋儿如同牵线木偶般被黎川飞牵引拉动着,他们对着师父的灵位,在天地见证下结为夫妻。虽然时间匆忙,江湖人又不拘小节,但黎川飞还是给了曲秋儿一个完整的成亲仪式。
那一晚,辰月楼锣鼓喧天,喜乐响彻山林。就连水牢的乌乐儿,都被分到了一份喜宴。
当夜幕降临,星月高悬的时候,黎川飞步入新房,在未掀开盖头前,先抓住了曲秋儿冰寒发冷的手。
曲秋儿坐在床上,置于身前的手微微一缩。
“别怕,是我。”黎川飞在曲秋儿身前半蹲着,抓捂着她的手,试图让她暖和些。
他知道自己吓到了曲秋儿,但他上辈子努力过,事实证明、他注定等不来一个欢喜出嫁的新娘。所以哪怕是颗涩果子,他也要将它扭下来,一口一口往肚子里吞咽干净。
曲秋儿绷了一天的弦终于被松开,听见黎川飞的声音,她便忍不住委屈,红着眼眶落泪。泪水滴落到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烫得黎川飞心狠狠疼缩着。
“我来掀盖头好不好?”黎川飞小心询问着曲秋儿。
“嗯……”曲秋儿带着哭腔点头了。
得到曲秋儿应允的黎川飞松了一口气,他抓起喜秤,缓缓挑开曲秋儿的盖头。
曲秋儿抬起水眸望向黎川飞。曲秋儿一身火红嫁衣,珠围翠绕,美得黎川飞挪不开眼睛。
黎川飞放下喜秤和盖头,捧起曲秋儿的脸,与她额头相抵。
黎川飞的温柔抚平了曲秋儿内心的恐惧,她抓着黎川飞的喜袍,努力从他身上汲取着力量。
“为什么?”曲秋儿茫然询问着。
即便黎川飞瞒着,曲秋儿也通过毒医,知道昨天来的人就是师兄。她现在不确定黎川飞忽然着急成亲,是不是因为知晓了蛊虫的内情。
曲秋儿很乖,乖到总是记着黎川飞说不爱她,记着黎川飞说会对她负责。
对于曲秋儿来说,这更像她在骗婚。她一个二嫁将死之人,如何能让黎川飞如此隆重费心地迎娶入门。退一步说,如果这是黎川飞的报恩,她也是不要的。
黎川飞不懂曲秋儿的症结,他拒绝回答曲秋儿的话,逃开这个会令他自揭伤疤的话题。
黎川飞将交杯酒放入曲秋儿的手中,表明了他的态度。
……
洞房花烛夜,相约白头时。黎川飞温柔怜惜,几乎要将曲秋儿揉化了。
曲秋儿表现出她一贯来的顺从,随着黎川飞的节奏与他沉沦。两人相互依靠、交颈而卧,在红烛的摇曳下结为真正的夫妻。
夜已渐深,曲秋儿听见断续的虫鸣声,她在黎川飞的怀中缓缓苏醒,确定黎川飞仍在沉睡,起身将褪去的喜服一件件往身上穿回。
临近床沿的高桌上,即将烧完的红烛上有白烟升腾。曲秋儿匆忙穿衣,披散着长发小心推开门。她往屋外探头,循着虫鸣声看见黑暗角落里的毒医。
曲秋儿从屋里出来,细心地把门带上,快跑到毒医跟前。
毒医已有耳顺之年,平时甚少走出自己的药房。他弓着背、手中拄拐,另一手敲打着拐杖头,将树上的飞虫召回到身边。
毒医看见曲秋儿,嫌弃地别开头,用尖锐气恼的声音说道:“你们师兄妹都是麻烦精,都要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