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窥探自己许久却连手都没拉上一下的小东西,眼睛是有些舍不得的。
蝴蝶不见了,但眼睛还是疑神疑鬼,她讨厌这样半阴着的天,讨厌细细绵绵像鼻涕一样的雨水,讨厌黑天里,睡觉的时候,窗户外面鬼哭一样反季的风。
这样阴森的天气,眼睛觉得,连蜿蜒的石板路上,民房拐角的暗地里,都飘忽着鬼影撞撞。
眼睛对谭胖说:“你不要出去,鬼要出来勾人了。”
谭胖笑笑讲:“别乱讲话。”又揉揉小姑娘的脑袋讲,“小菁,你放心好了,我和你,都会活的好好的。”
谭胖带眼睛去酒会的时候,其实小姑娘是不乐意的,因为是晚上,虽然灯火辉煌,但窗户外面,还是黑漆漆的,只有暗冷的路灯反衬着玻璃的光,像极了在暗中窥探着的一只只狼眼睛。
人很多,小展台上的歌星正掐着细嗓子扭着屁股唱歌,眼睛有些局促,金丝绒的阔沙发上,小姑娘缩手缩脚的坐,只眼珠子滴滴的转,透明交碰的酒杯,透明交错的丝袜和熟悉的女人脂粉香味,一样样的划过她的眼面前,红的液体半溅在杯子里的模样诱人的像血,眼睛喝一口,皱了眉头,觉得涩,又有点古怪的甜,不甚喜欢,但想来应该很贵,又咕嘟一下吞光。
老熟人在一边攀着谭胖说话,看看眼睛讲:“你家小人倒是安静。”
谭胖笑了讲:“她是认生。”
老熟人吞一口雪茄,讲:“还是你老弟功夫做的到位,至亲都接了过来,忠心可嘉啊!我不及你,只带了个□来,现在伊还调转枪头,靠了新码头了!”
顿了顿,又讲:“不过,你家小姐,跟你可不怎么像!”
谭胖低笑了下,讲:“干的!”
“哦!”老熟人一拍大腿,讲,“我怎么没想过这一招呢,干老婆干儿子的多弄几个过来,上头放了心,也派个好差事给我!”
拍拍谭胖的肩膀,老熟人讲:“所以说,我不及你啊,还是老弟的算盘精啊!”又举了酒杯讲,“你进的那个部门,听讲可都是精英!”
谭胖笑笑碰一下杯,讲:“是啊,就我是最没用的,所以只混了个小科员!”
“哎,”老熟人说,“也不好这样讲,你能进的去就是得了个大好的机会,人家想都还没有呢!不过,老弟要想再高升一步,可还要再接再厉,不能就这样笃定混日子了!”
“小弟受教了。”
“那么,”老熟人低声讲,“老弟可准备好了?现在要爬的快都得讲孝敬,关节打通了,往后无论进退都能有个好靠山,听讲你的顶头上司老早虽是个大老粗,在圈子里却是最好摆弄件的,过来的时候,行李轻便,带的古董倒是有几大箱子,听讲更多的都叫太太带到美国了,就留了自己最喜欢的,可以随时看看。”
顿了顿,又讲:“上回跟你说的宝贝,我可还给你留着,你要需要,随时可来找我!价钱好说,只要老弟以后节节高升,别忘记老哥哥我就行!”
谭胖声色不露的吃酒听着,笑了下,讲:“老哥,我怕是没那雄心大志,辜负你了呢!”
谭胖在交际的时候,眼睛正抬头大睁着眼睛看半吊在天花板上大的水晶灯,大颗大颗的玻璃珠子映烁着小彩虹一样的光泽,耀花了小姑娘的眼睛,她越想看的清楚,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嘴巴也干,又吞了一大口红色的洋酒,凉的进去,胸口却热了,这下子,眼睛忽然看清楚了,水晶朦胧的旁边,线条顺滑的楼道上,有一个人,正在一片香粉迷离间,左右逢源的,一步一娉婷的走下来,还是那样大方得体的模样,丝绸样的皮肤,就像眼睛现在手里头半晃荡的酒杯,外间透明,内间诱人。
仿如隔世般,眼睛的下巴都快掉下来,她有些摇晃的站起来,嘴巴里轻轻的呢喃:“邢,邢先生。”
邢安娜也没想到在异地这样背景的酒会上,竟会遇见过去聚春堂的小讨人,虽然是有些不同了,还她还是从小姑娘近乎白痴的表情上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