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铜盆放到架子上,伸手从底下托着后背抬起她身子,把那件襕衫完全剥下来,随手丢在一旁,回身在水里浸透了棉巾,拎起来拧干,又试了试温,才坐到榻上给她擦面。
温热的棉巾抹去了早已干涸的泪痕,水汽微熏中,那张小脸也渐渐褪去了苍白的颜色,仿佛坚冰消融,终于泛起了那么一丝红润。
裴玄思仍是拿捏着分寸,不敢使力,但却擦得极是细致。
除了当年在牢城营里侍奉年迈病重的祖父外,还从不曾把这份耐心用在谁身上过。
而她也“坦然”享受着这份呵护,俏脸上的暖意愈发显眼。
只是在棉巾触到耳下那道血痕的时候蹙了下眉头,显然梦中还能觉出痛楚。
他也针刺似的一顿,停手垂望着那道扎眼的血痕。
伤不是他做下的恶,但一切都因他而起。
假如没有那些原本毫不相干的牵扯,又甚至当年自己没有因为一时的执念铸成大错,她就不会无端受那么多委屈,如今两人应该正相亲相爱,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归根结底,他不光没有护好她,还背弃了她。
裴玄思怔愣在那里,脑中思潮汹涌,徐回漫溯。
记不起具体是什么年月,但应该是在那场变故前不久。
那时候的他,已经是个满腔热血耐不住性子的少年,总想着有朝一日能领兵出征,建功立业。
虽说抱负远大,可在年岁和本事面前不过是句空话。
因此也只能在家里舞刀弄枪,靠沙盘、阵图聊以慰藉,而最盼得就是能有一身铠甲披挂。
只可惜祖传的战甲都太大,所以他连这点期望也无从满足,自然把牢骚挂在嘴边,没曾想就被她记在了心里,回家之后就找来图样,竟耗了整月的工夫,一针一线给他缝了件似模似样的布面甲。
依稀还记得她将这份礼物捧到面前时,自己是何等的欣喜若狂,急不可待地穿上身看。
很快,他就发现了浸染在布料里的血迹,赶忙硬拉着她的手看,只见左手那几根指头都肿得发红,像小水萝卜似的,上面一个个戳伤的针眼清晰可见……
她对他的爱,那时便已深如江海,哪怕只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都足以让她竭尽心力,无怨无悔。
而从前,他总将这份深情视作理所应当,甚至存心利用,当成发泄怨恨的工具,快意地看她承受煎熬,终于亲手让那颗滚烫的心变得冷若寒冰。
如今,他还有希望让它暖起来吗?
不知不觉,手里的棉巾已经半凉。
裴玄思把它丢回水盆里,起身取来伤药,拿棉纱蘸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道血痕上。
尽管下手又轻又缓,可还是激起了比刚才更深的刺痛。
她双眉又颦蹙起来,鼻中发出呻吟似的轻哼。
“不怕,不怕,忍一下就过去了。”
他柔声安慰,另一只手拿指背摩挲着她的侧颊,像是还嫌不够,索性俯下头,在她润如白玉的额角上轻吻。
这样的安抚真就叫她静了下来,不再痛哼,鼻息重又变得均匀。
裴玄思依旧托着她的侧颊,拇指在秀弯的眉上抚弄,直到将皱起的眉心抚平,那张小脸又恢复了安然平和的俏丽才停手。
上完伤药,搁在一边,看铜盆里的水凉了,于是去外面添了热的回来。
他扯松她腰间的系带,撩开中衣,露出那件胭红的主腰。
亵衣遮覆下的身段纤美婀娜,是那晚头脑昏沉,浑浑噩噩时不曾细看过的,一时间竟挪不开眼。
他微怔了怔神,伸手摸到最下面的金纽,略显生涩地解开。
隔着薄薄的一层细绸,能觉出温软的腰腹随着吐息上下起伏,一动一动地蹭着他的指尖,轻撞出荡人心魄的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