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大将军何必动气呢?”
裴玄思脸上却是一副倍感无奈的表情,恣意玩弄似的在他腕骨上捏弄着,每一下都按在关节处最难忍的地方,眼里终于泛起一丝得意之色。
“我跟阿漓从小一起长大,就算和离了,也跟亲人一样,她该去哪里,就去哪里,乐意怎么活,就这么活,与大将军毫无关系……呵,大将军以为是不是呢?”
薛邵廷一身冷汗,本来已经满面颓色,一听这话,双眼霍然又亮了起来,硬撑着哼道:“你……该不会,把……她藏在……这里吧?”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声冷笑,眼角左右瞥睨,透出几分阴沉的揣测。
裴玄思不动声色,将后背贴紧着姜漓藏身的围子,手上又加了一成力道,铁杵似的指尖抵在骨缝里碾动。
“大将军不信的话,只管在舍下搜检,末将绝不阻拦,就像之前说的,倘若臣欺瞒了什么,甘愿领罪,如何?”
薛邵廷被扣着脉门,只觉那只手像断肢一样,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任人宰割,知道今天明里暗里都输了,绝对讨不着便宜,强忍剧痛道:“罢了,本大将军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话音落时,箍在腕上力道便猝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由打了个趔趄,狼狈直起身,红着眼回瞪:“裴玄思,咱们没完,总有一天,你要死在我手上。”
“那,末将就随时恭迎大将军了。”
裴玄思“呵”然撩着唇,一副玩得颇为尽兴的神气,目送对方闷头出门远去,那抹笑也渐渐沉落,幽幽地转头望向背后。
第59章玉壶冰裴玄思他不行了?
黄昏时突然变了天。
积重的浓云下,晚霞被压得散淡无力。
风狠吹了一阵子之后,屋内屋外都是透心彻骨的凉,天还没有全黑,雪片已经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没片刻工夫,对面的檐脊上就覆上了一层厚实的白。
几名换了冬袄,裹着暖耳的仆厮抬起熏笼,快步从角落处的条门鱼贯而出,厅内只留了只盛着红炭的火盆。
秦阙把布条塞紧的窗子都检视了一遍,转身看人都退走了,才回到罗汉榻前,皱眉睨着那条横搭在沿脚外的腿。
那上头裹伤的棉纱已经解开了,被洞穿的创口深陷着,周围皮肉外翻,浮肿发青,着实叫人不忍注目。
许久,阖眼仰躺在榻上的裴玄思蓦然开口:“阁下还等什么?我这条腿可冷得厉害呢。”
秦阙听着他玩笑似的语气,目光移向那张血色寡薄的脸。
“裴小郎君别把事情想得太过轻巧了,老夫有可言在先,这么做是铤而走险,没人能担保绝无后患,倘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后悔已然就来不及了。”
“到了这一步,早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还轮得着后悔么?”
裴玄思依旧是戏谑的口吻,可每一个字都像咬着沉重的调子:“小不忍则乱大谋,眼下正是关键的时候,要想顶过那道圣旨,这是唯一的法子,没有别的路可走。”
秦阙听到这里微微点头,又叹声轻笑:“成不成事先放在一边,你能为阿漓做到这一步也算有情有义了……可你想过没有,万一事与愿违,即便阿漓回心转意,你们也没法再夫妻恩爱,只能是辜负了她,到时候,只怕大事也难成。值与不值,不如还是再想想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