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廊里脚步声促促地响起。
很快,府里的老家院就跨过木槛从条门进来,没等走到跟前就看到她眉心泛紫的红印子,心下不忍的叹了口气,打着躬低声劝道:“老奴叫人在前头预备了朝食,少夫人多少用一些,好去歇着吧。”
姜漓迟迟地睁开眼,许是跪得久了,人有些木讷,转眸看他的神情微显怔懵。
“几时了?”
“刚进辰时,天亮了,今日已经是第三天,少夫人要是再这么整夜整夜地守着,身子便真要熬坏了。”
老家院看着她疲惫无神的脸色,咂嘴连连摇头,伸手就要来扶。
姜漓刚才静心诵经时还不觉得,现在却感到脑中那股昏沉劲越来越重,但还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
“超度最重心诚圆满,我这里还有小半部没诵完,若是缺省了便前功尽弃,对逝者也是大大的不敬,老家院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等稍时做完了这一课,自会去歇着。”
略顿了下,又吩咐道:“三天停灵之期要到了,明日大殓存枋是最要紧的事,我和你家公子都不能在旁露面,所以,还是只能辛苦你老来操持,别的不多说,千万别误了时辰就好。”
老家院塌腰应了声“是”,听她想得周到妥帖,事无巨细的交代,眼中不由泛起泪花:“老太君当初那般恶待……少夫人不光不记恨,还如此仁孝,真是……真是世上难找的菩萨心肠……”
姜漓有点听不得这样的称赞,微蹙了下眉,淡声打断他:“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这么做,一来是先前答应了府上张二公子,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二来么……你家公子如今还在养伤,诸多事情若要亲自来甚是不便,我索性……嗯,暂时替一替他,也算还了上次相救的情了,绝没有别的意思。”
她一本正经,把理由摆得冠冕堂皇,面上让人听不出一点破绽。
那老家院毕竟迎来送往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察言观色,从那貌似沉定却又忐忑的眼神中,便知道多多少少有些言不由衷。
当下也不说破,又劝了几句,见她执意要有始有终,只好叹着气往长明灯里添足了酥油,然后恭恭敬敬地从条门退了出去。
姜漓重又阖上眼,继续默诵那部《地藏经》。
只念了几段,脑中昏沉的感觉就愈发显得重起来,到后来连那些熟印于心的经文都开始错乱起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点精气神已到了极限,但还是强撑着把那半部经文念完,又在火盆里化了一提纸钱,才吃力地扶着供桌站起来,拖着步子迤迤从后门走出去。
大约是为了散香火气,内廊里的窗半敞着,晨间的风在狭窄的通道里拂掠,寒意逼人,透进袄子里,顷刻间上上下下传了个遍。
姜漓不由打了寒噤,只觉那股冷劲儿顺势窜入脑中,登时一阵晕眩,赶忙扶着墙稳住身子。
她隐隐觉得不妙,靠着墙自己把手搭在腕上,很快觉出脉象弦丝般又细又沉,是积劳过重,神气不足,又受了寒的症状。
这样子若再到外面见了风,十有八九真要大病一场,到时不光自己难受还徒惹麻烦。
寻思着还是叫人熬碗姜汤来驱寒,再写个方子调理。
姜漓只觉下唇干得发疼,有意无意将那股淡淡的咸腥抿进口中。
血的味道半点也不好,她懵懵然转过身,想回到厅里,却发现站了这一会儿,两条腿又沉又木,半晌才迈开步子。
脚下虚浮的像踩在软垫上,只能一点点向前挪,胸口不知堵噎什么东西,不住向上涌。
她扶着墙勉强走了几步,那股烦恶已经顶到了喉咙口,终于压制不住,张嘴就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