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毕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困倦道:“快到的时候叫我。”
季语声嗯了他,没再说话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他同父母关系降到冰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读大学,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是谁,没有人再别有用心地接近他,他想休学一年出去走走看看,在那个被谎言充满的猎奇家庭关系的遮蔽下,他积压了近十九年的压抑情绪,这是他能想到唯一可以发泄的方式。
他站在校园里,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季语声难得一见的茫然,他只能打给魔术师。
季语声说,他好想不管不顾地休学,想尝试一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如果失败了,也就这样了,老老实实走父母安排的道路。
魔术师十分支持:“去啊!”
季语声自嘲地笑了笑,他再讨厌这个家,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父母给的,他爸不会支持休学这个决定,甚至会采取怎样的干预措施,他都预见到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恨铁不成钢的训斥:“还没开始,你怎么就犹豫了,试都没试就说不行,家里不支持怎么了,我看你做出点成绩来你家里还管不管,年龄不大,怎么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季语声:“……”
季语声皱眉,忽视掉那边的动静,对魔术师说:“……可能我只是意气用事,也没有特别认真考虑这件事情,再看看吧,以后再说,我会太冲动吗?可是我真的计划蛮久了。”
只听魔术师还来不及说话,那声音又继续道:“心灵鸡汤我也不给你灌了,你就说这事你想不想做,是不是不做会后悔?既然这样,你还犹豫什么,现在不做,等到七老八十走不动了再去?”
季语声:“……”
他几乎要对号入座,以为对方是在骂他,伸头一看,似乎是辅导员正在训斥学生。
被骂的那个学生他知道,叫张子言,是学校里有名的贫困生,运动会上报名跑步,哨一响人飞出去了,鞋底还留在跑道上。
张子言孙子一样被他的辅导员骂,季语声听得好笑。
那一刻他逆反心理上来,走了几步特意去看,心想这个辅导员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风一吹,树叶摇晃,季语声耳边沙沙响,他最先看到何毕的脸,视线下意识在上面停留了几秒,对方叉着腰,双手箍出一个令人难以忽视的腰线。
好看的人连骂人都神采飞扬,他眼神中带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要不是知道这人是个辅导员,季语声八成会把他认作学校里的学生。
魔术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喂喂喂?”
季语声回神,视线停留在何毕身上,对着电话道:“先挂了,一会儿打给你。”
他挂断电话,张子言也蔫头蔫脑地走了。何毕站在原地,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电话响了,何毕去接,季语声还是没有走。
“……这几天太忙了,有时间再约饭吧……哪有?我最近挺……行吧,是有点心烦,是啊,又和他吵架了,你说怎么回事,在一起之前几乎没吵过架,在一起以后天天吵。还能因为什么,又是因为他家里的事儿呗,我说想换个工作多赚点钱,他不让我换,说这个工作好,有时间照顾家里,估计还是把我当成他之前那些女朋友了,可是我不喜欢这个工作啊。”
季语声看见何毕皱眉、叹气,他坐在树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抬头看太阳的时候就眯起眼睛。
他看见何毕的眼睫毛很长,晒太阳的时候头会惬意地晃来晃去,继续和朋友抱怨:“……还没想好,反正辞职了先不管不顾出去玩一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