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峥嵘于朝堂之上,不愿困禁于后宫之中。”水沁泠微微一笑,眼眸清亮,“而且,我一直很欣赏谭亦。”尽管那种欣赏与情爱无关。
或许——她这一生,原本就注定了与情爱无关。所谓的“孑然孤老”——原来也是给她安排的结局。
“真正放弃自己的……究竟是我,还是你?”
那是水沁泠转身离开时听到修屏遥说的最后一句。
原来……竟是她最先放弃自己了?!水沁泠悲哀地望着延廊之外的迷蒙雾色,远远的地方还有一丝光亮,不知是昨晚的缺月还是今日的残阳,可以看见白鸦绕树三匝,悲啼声不绝,这样苍凉悲怆——仿佛是要把心尖的血都啼出来。
“呵……”她凄然一笑,其实他说错了,她还没有完全放弃自己,她只是放弃了一样东西,曾经令她整个人都分崩离析的一样东西——是她的心。
下意识地,水沁泠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唇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是她的错觉吗?方才他吻她的时候,怎么竟尝到血腥的味道?那样苦涩的,绝望的味道——
他莫不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水沁泠心中一悸,蓦又狠狠一咬牙,疾步转身离开。
“水丞相当真不愿去见大人最后一面?”
琅崖红了眼站在门外,沙哑着声音问出最后一遍。
那已经是四个多月之后的黄昏,窗外斜晖脉脉,一缕孤烟细。
水沁泠便静坐在窗前,专注地拨弄着手中的蓝布小人,仿佛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她的手肘边还有一双未织完的手套,一直,一直,没有织完。
“修大人身边都没有人了吗?”半晌,却无关痛痒地问出这么一句。
她那漠然的神情令琅崖满腔的悲愤一瞬爆发,“大人真正想见的人,你不会不知!”他嘶吼出声,早已顾不得地位悬殊——他恨不得指着她的鼻子骂,骂她的冷漠无情!“大人究竟为谁憔悴至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为何你还要装作事不关己?大夫说,大人已经回天乏术——”他的声音已然哽咽,“为何……你竟连看他最后一眼都不肯?”
水沁泠沉默了许久,淡淡开口:“若真如此,我便更不能去了。”她背过身去,窗前一枝白玉簪花的阴影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得她幽凉如水的声音,没有同情,没有感情,“一个将要出嫁的女子,是不能……因此沾上晦气的。”
言毕,蓦然一针刺透蓝布小人的心脏!
没有人看见那个蓝布小人的身上究竟写了什么字,也没有人看见她的拳头死死攥紧了又是怎样克制不住地颤抖。然后深吸口气,恢复了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
琅崖无话可说,他甚至连叱责她的心力都没有,“打扰了。”他转身要走。
“等一下,”水沁泠突然喊住他,“顺便把这个带给他吧。”
递去的是一封请柬,里面写着她的婚期。红纸黑字,那样鲜艳淋漓的红,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灼瞎。
琅崖的面皮急遽颤动了下,冷笑道:“恭贺水丞相与谭参赞喜结连理。”
他转身一出府便怒不可遏地毁了那封请柬,自然没有发现请柬背面用暗纹压出的八个小字:虚张声势,瓮中捉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