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两指夹住剑刃,看似轻巧的一弯一折,红衣舞伶却被震得连飞几个筋斗,噗”地呕出一口血,“你——”她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呃——”
她瞪大的双眼再也没有阖上,只因身后一剑已将她穿胸而过。
骊王辄音拿白帕拭去手上血迹,朝对面的男人皮笑道:“多谢萱见太医救我二弟一命。”左大将军率领的两千铁骑已经闻声赶至,聪明人自然懂得适可而止。
是萱见,也只可能是萱见……珑染下意识地往焉耆国使者所站的方向看去,那个人不在。原来如此……
其实她早该料到的,只是不愿去承认罢了。如果承认了——就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依赖着他给的温暖,在持久的寂寥中寻到一丝慰藉。她情愿将他们永久地分割开来,择萱见为友,视白哉为敌,才能不至于令她乱了方寸……但这一切不过是她聊以自慰的空想。
——我只知道,如果他死了,那我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而我一辈子无法面对这样不快活的你。
耳边回响着那些话,这一恍惚之间不知是怎样一种难言的感受,双腿像用薄木支起的筏,浮在清而深的沉默的水上,一面缓缓往下沉,终于沉到水底。她无力挣扎,任由决堤的情感将自己淹没。
珑染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干,虚弱跌坐地上,抬眼对上金鸢夹杂迷惑与怜惜的复杂目光,她平淡一笑:“臣妾不洁之身亵渎了神灵,还请殿下赐罪。”
第四章远山画屏幽
朔凌殿,四壁铜雀,青莲灯转三百盏。
金鸢半躺在床上,手臂刚敷了药,稍微一动都扯动筋骨烈烈的疼,他硬生咬牙忍住:“你们……都下去吧。”屏退那些宫女御医,独留太子妃一人在侧。
珑染低眉顺目地坐在床沿,轻轻帮他掖好被角:“可好些了没?”
金鸢仍阴沉着脸:“今日受他一剑,来日必十倍奉还!他以为自己做的事神不知鬼不觉?可笑!本太子只是姑且留他一条命,教他睁大狗眼瞧清楚本太子如何把他踩成肉泥!”察觉到那双手微微一僵,他几不可闻的一笑,岔开话题,“没想到你也会耍些拳脚。”
“臣妾的家乡原本就注重强国御敌之道,尤其皇室子女皆自小习武,以作防身之用。”珑染垂眸淡淡道,“但臣妾资质愚钝,学的只是皮毛而已。”
金鸢闻言却是惊讶:“中原也有这风气?”
因楼兰国自古以来受尽匈奴的压迫,楼兰王室渐渐意识到需靠武力振国,所以不光是两个皇子会武,便连几位公主也都身手不凡,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抵挡那些舞伶的行刺。
珑染深深看了他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点了点头。
“蘅秋,”金鸢第一次唤她的闺名,定定看着她,“你今日冒死救我,究竟——”
他仍记得她在祀神台上的举动,当那些人都隔岸观火时,唯有她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救他。扪心自问,他从未相信过她,更不曾给予过她应得的怜爱,所做的一切都只是表面功夫。所以那一刻他不是不震撼的——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他都会感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