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吧,我去!”我重重地把本子合上,很响地顿在桌子上,从马克面前傲慢地经过时,看着他下雪前天空才出现的那种颜色的眼睛,“你想和他合作好,想给他一个好印象,为什么不想着和我合作好,给我留下一个好印象?我觉得我比他重要,我的工作比接他机更重要!如果我抓住客户拿来成堆的订单,我永远都是业务经理,无论放在哪里!如果我失去了客户,无论怎么讨好你们也是做无用功,本末倒置!”
“你很重要认为我一直!”他在后面说。
上了机场高速就把速度放在5-10迈上,慢慢往前挪。机场停车费贵得吓死人,赶晚不赶早,没必要为他多花几十块,多花一块都觉得冤。高速路限制快速,但没限制慢速,只要不停下来,爱多慢就多慢,看本事了。
晃晃悠悠两个多小时才到机场。黄主管和他太太正大包小包地等在那里左看表右看表,看得不耐烦了。我走上前,没道歉,只是把门打开。
黄太太气咻咻地还以为咱是个小跑腿兼出气筒,一屁股坐进车里抱怨高跟鞋累死她了,北京的天气热死她了,等车不来烦死她了。把一大堆东西留在那里等我和他老公收拾。黄主管只提了一个小包包放进后备厢,也坐进车里凉快去了。
咱有些气愤地把剩下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扔进车里,砸得哐哐响,脸色难看地也坐进车里,对让他们等半天的歉意也一笔勾销了。
“哎呀,你怎么这么粗枝大叶地扔我的箱子呀?里面有不少珍贵的东西,小心摔坏你赔不起啊!”
“累坏我你还赔不起呢!你有什么东东比我更值银子?!你轻手轻脚,你利落,你怎么不去提呀!”
这话立刻捅了马蜂窝,黄太太尖叫起来:“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呀?这么没礼貌!让你接机是这样接的吗?”
咱把车停在路边,准备正儿八经跟她吵,“你说我该怎么说话?对你点头哈腰,把你当成一等公民对待你就高兴了?我不礼貌,你礼貌了吗?这么热的天过来接你已经够意思了,你说半句谢谢了吗?你凭什么认为我就爱侍候你这一号的?哪来的这么自我良好的感觉?我和你同样是女人耶!”
第23节:剩女时代(23)
黄太太有些气急败坏,回头哇啦哇啦地用新加坡式英文向后座的死样男人说了好几串,虽大部分听不懂,但语气、眼色和手势都是对我控诉的,看样子是要找机会,秋后算账。
她老公也吐了一串英语——敢情不会说汉话,这么个废物派到北京干啥用?也不知他用德语还是英语向哭哭啼啼的女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女人便闭了嘴。我也开车上路。
一上高速,两边油油的绿化带便吸引了眼球,黄太太又忍不住疑惑问了句:“这树林后面是不是沙漠呀?”
咱没说话。
“听说沙漠已把北京包围了。”
“可不是,我们现在都在帐篷里住,出门赶路靠骆驼,喝口水那个难,难于上青天!如果北京现在比非洲北部还要糟糕的话,一定符合你的心愿吧?”咱禁不住挖苦她的无知和莫明其妙的优越心态。
“真的吗?哦,北京就这个样子了?”那女人掩不住的不知是欣喜还是什么意外表情,然后一长串“啧啧”,“中国人在历史上干得太出色了,智慧都用尽了,所以现在才有点江郎才尽,缩手缩脚放不开。管理上该学学新加坡,我就觉得新加坡人比中国人聪明出色,有悟性!”后一句是用英语说给她老公听的。
咱在后视镜中看了看他老公恹恹欲睡毫无表情的脸,“要学也得找源头呀,干嘛学二道贩子新加皮呀?对不住,新华字典把新加坡的‘坡’改念成‘皮’了,脸皮厚的‘皮’!顺便问一句,你们来中国是做义工的还是来挣钱的呀?要做义工就直接把你们拉到内蒙古沙漠边缘上植树去,你们可以边干边悲天悯人地述说中国人如何如何蠢才不中用;如果来挣钱的,就客气点,因为这儿的客户养活了你们,你们不能吃着拿着用着还说风凉话,这不仅仅是礼貌的问题,还有教养!”
黄太太又不高兴了,“你是谁呀?这么放肆!Mr。黄好歹是你的上司吧!”
“我是谁重要吗?马克那厮没告诉你们我是谁?”咱并不在乎。
黄太太得到了错误信息,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马克的太太或……女朋友?”
“当马克的太太或女朋友就能赢得你们的尊敬,是因为他是德国人还是因为他是所有人的上司?”咱一脸不屑,马克都看不上,你们二位算哪根蒜哪根葱啊。
黄太太矜持起来,“我还以为你是公司普通职员呢,那你是……”
“好了,贵夫人,沙漠和贫瘠之地都到了,你们看看除新加皮这个弹丸之地之外的沙漠之地吧。俺就是普通职员,主要职责是养活马克和其他人,并让他们个个发财,官运亨通,挣足钞票。”
外面是三环上的三元桥,两边林立的高楼大厦迎面扑来。一路南去,到了国贸桥,转向长安街,就开开眼吧,北京再不济也比小小的新加皮更富有财富和文化的底蕴吧。咱就这心态,你越给它戴高帽咱还越谦虚地到处挑毛病;当你戴着有色眼镜狗眼看人低时,咱还反过来对你不客气呢!你以为你是谁呀?小样儿。
第24节:剩女时代(24)
9
一般不回家吃饭,二般在餐馆解决,然后三里屯酒吧间把时间耗到十点左右,然后回家睡觉。老妈唠叨给脸色最大的效果是让咱疏远她和她代表的旧家。烦死人了,一点也不明白这个年龄是最不恋家的,翅膀硬到什么也不在乎的地步。
自己跑到香辣蟹店捧着半盆辣螃蟹和一瓶燕京吃到再看一眼就呕吐的地步,晃晃悠悠叫了辆出租车到了“野棕林”那里,坐在吊凳上听着卡朋特的《昔日重现》,在怀旧经典中恹恹欲睡。有几个年轻人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在面前挺胸收胯站了一会儿,被赶跑了,今晚不需要男人,需要的话也轮不到他们,个个来历不明的,天一黑像猫头鹰似的从各个旮旯角里冒出来,谁知道干净不干净。梅毒、淋病的广告满城贴得像狗皮膏药似的,肯定民间有这个需求,谁知道混迹其间的哪个是毒蛇。从这一点说,结婚是明智的,固定一个性交对象,考验着你的耐心,却使你益寿延年,不会在那方面遭灭顶之灾。
“姐姐,能请你喝一杯吗?”
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年轻无聊的脸,声音细细的,带着猎奇的腼腆和蠢蠢欲动的勇气。和这种轻量级业余选手做爱,会让你难受死,简直是在帮他成长。
“姐姐……”
“数到三,你要不走开……”
他掩饰着尴尬和挫败悻悻走掉了。
咱喝了一杯青啤——母亲的母亲是青岛人,因此要为母亲的母亲的家乡做贡献。看看表,再浪费一小时回家去。单身女人的好处之一便是自由自在到无聊,无人约束你,也不必为东游西逛哪儿随便一坐耗掉三四个小时而内疚或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