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吞下口水,止不住眼泪。一双筷子在碗中无意识地捣来捣去。
“你十好几了杨毅,什么小孩儿啊?一天四六不懂,人家孩子中午都在小吃部食堂对付,我现坐车回来给你做饭,你还老大不高兴了。明天中午你也别回来吃了,谁家饭好吃上谁家去吧。你看哪家孩子像你这么挑食!长得没个豆儿高自己还不知愁呢。”
这下可忍不住了,浑圆的泪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哭着大吼:“就是不吃!就是不吃!就是矮了!矮也不吃,死也不吃!”啪地一声放下筷子转身跑回自己屋里,趴在床上呜呜哭起来。
“不吃拉倒!”
就是矮了就是矮了!喜欢个儿高的凭什么还亲她!学校里季风他们也笑她矮,现在连自己妈都说她没有豆儿高!她都已经吃那么多菜长了八公分,他们还笑她还老损她!什么人哪都是!杨毅哭够了,抹干了眼泪儿坐在床上揪着郭富城发呆。郭富城黑黑的眼睛不知道是同情她还是心疼她,一闪一闪,杨毅又哭了,抱着它说:咱俩走吧。
下午第一节课铃响起,丛家盯着手表,暗想她那神奇的前桌今天怎么没掐好点儿。
后边季风正和张伟杰愉快地商量着下课了去哪玩,今天没有跟班,看碟或是打牌机都行。于一的两只脚踩在椅子横梁上,手抱膝盖,眼盯着一处正走神,听到季风的话扭过头来。“什么没有跟班?”
“是我没跟班儿……”看见物理老师已经推门而入,季风压低了声音,“你就有了!”
没听懂的话他不理,只是盯着杨毅的座位看。“刺儿呢?”
“你还想她,哈哈。”马上就会想整死她了!
贾大嘴的课,没人敢说太多闲话。但教室里明显已经有好几个人坐不住了。于一趁老师回头踹了季风一脚,季风昏睡中醒过来,条件反射地看了讲台一眼,才没好气地瞪着脚的主人。
“她说她下午不来了?”
“啊?啊,没有啊!”真的,这丫头跑哪去了?
一个纸条跳过来,丛家家头也没回地偷偷打了个手势。季风揉着眼睛,弯腰捡起来:羊呢?
不一会儿纸条传回丛家手中,季风歪歪扭扭地写着:让狼吃了。
这小子!丛家将纸条搓成一团,曲耀阳斜着眼睛看她:“你跟那纸有仇啊?”
杨毅是迟到惯犯,但从不旷课,他跟季风两人互相监督,绝不会留这么长一条小辫子给对方回家告状的机会。怎么回事儿?
一下课季风就在于一和丛家合力驱赶下去给杨毅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睡死了啊?一直打一直打,打到预备铃响了才飞回教室,对丛家摇摇头,回到自己位置上又对于一摇头。
“什么意思啊……”于一嘀咕。一中午都在想那丫头在电话里莫名其妙的言语。
怎么回事儿呢?她没那么大胆儿头一天开学就逃课,她家也没事儿……那也不能是她自己病了啊,中午还好好的。季风撑着下巴想,难道是食物中毒?不能找叫叫儿给于一说媒去了吧?悬,那丫头有保媒拉线儿的瘾。可也不能旷课去啊,再说她不上课人家叫叫可眼瞅高考了不能跟她疯。
“杨毅哪去了?”江艳一进教室就发现缺席者,第一桌就空了,谁看不见啊?
班级几十双眼睛一起刷刷地向季风看来,其中就江艳一双。季风苦笑。“老师,杨毅请假,她食物中毒了。”
杨海国正在厨房里给老婆打下手,一边听她抱怨女儿中午任性不懂事。咚咚有人敲门,丛丽荣说:“那小崽子肯定又没带钥匙。”
一开门却是季风。
“唉?俺家儿子呢?”杨海国向后看了看,没有人啊。
“她……”在没在家这种话也不用问了,季风结结巴巴,“说值日,晚回来,我告诉你一声。”
“哟,出息了,上好十来年学了没听说她值过日。”
“啊。”这借口也实在不咋地。
“是不是没写完作业让老师留下了?”丛丽荣擦着手从厨房走过来。
“没有~头一天开学哪有作业啊?真是值日。我回家了啊。”
关门转身,看见杨毅的车子停在院子里。坏了,人哪去了这是?回家一顿打电话,矿区她常串门的家家户户找了个遍也没人影,季风慌了,杨毅虽然一天嘻嘻哈哈,但像这种不着调的事儿她还从来没干过。车子也没骑,可见根本就没上学去,就算旷课也该在放学点儿准时回家才是,除非她皮子紧了,想让家里知道她旷课。
“小四儿,”海婶子急冲冲进了屋,手里拿一张白纸。
一张作文纸,背面用蓝黑钢笔水写着十个大字:“此处不留爷(换行)自有留爷处!!”落款“我走了”。她果然皮子紧了。
“你说这丫头让不让人操心,”丛丽荣头疼地坐在沙发上,“中午说了她那么两句她就来这出儿。”
“你也是多余,她不爱吃青菜你还老做。不吃就不吃呗。”杨海国对女儿虽然不惜拳打脚踢,但都属于一种独特的疼爱人的方式,实际上对女儿可以用溺爱来形容的。眼见孩子留书出走,一气之下也忘了选择语气,直接冲老婆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