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原是就坡下驴,听在柳云曦的耳里,却是另一种滋味:“清儿,苦了你了~”
唐意不欲把气氛弄得低迷,洒脱地道:“有什么苦不苦?咱们一家人能活着聚在一起,就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至于富贵荣华,不过是过眼烟云。”
这话她确是有感而发,带了几分真情。
柳云曦惊讶地瞥她一眼,又是欣慰又是心酸:“难得清儿竟有此想法~”
清儿似乎与之前在西秦时全不一样了,莫非是经历了破国之痛,她已脱胎换骨了?
唐意靠过去,轻轻地偎着她的肩:“我现在只求家人平安,得享天伦。”
“可惜,”柳云曦爱怜地抚着她的发,喟然低叹:“老爷永远不会这么想!”
正文好戏(一)
兽形铜鼎里,白色的烟雾袅袅地上升,龙涎香的味道弥漫着整个房间。
澹台凤鸣曲肘撑着桌面,手指在鼻梁上轻轻揉捏。
每当他心生矛盾,委决不下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按揉鼻骨。
在珍珠弊案之初,他确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以此为突破口,排除一切阻扰,大刀阔斧地革新吏治,铲除。
就打破前朝遗留下的陈腐旧治,重新调整朝中各派势力的格局,建立一个生机勃勃的东晋帝国。
经过近二个月的追查,珍珠弊案牵连的泛围越来越广,涉案的人员也越来越多,而涉案者的身份也越来越高。
然而,教他感到心惊的,并不是这些人的身份如何高,而是牵涉的范围竟然如此之广。
堙从京城到地方州府,从衙门到军队,从富甲一方的商人到手握重权的封疆大吏……
这些分布在全国各地,各行各业看似全无关联的人,暗地里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他的周围悄然张开。
小小一个内务府大臣,何来如此手眼通天的本领,拢络了各方各面的人才,又想干什么?
简秋阳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他的背后,站着的是戚中舟;而戚中舟的背后,是他的母亲,当朝太后。
他实在不愿意将手中的刀,挥向自己的母亲。
他更不明白的是,在彼此挣扎在人生最黑暗最痛苦的深渊的那段日子里,他们能相依为命,携手走过危难。
为何却在权倾天下,可以安享荣华时,渐行渐远?
难道人性真的如此贪婪,永远不会满足于得到的,永远想拥有更多?
无可否认,他与太后之间确实存在着许多分岐,很多时候,他甚至是厌恶她的。
做为一个儿子,他知道自己无权指责她的生存方式。
她这一生,际遇坎坷,亮丽风光的外壳下,包裹着的不过是一颗千疮百孔,被现实无数次撕裂的残破的心。
他不怪她,他只恨自己无能。
可现在,他手中拥有了权力,完全有能力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她却已经不再需要他。
她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墙,将他挡在了心门之外。
为了避开与他的朝夕相对,她甚至不愿意住在宫里,宁愿在偏僻的淞山构筑别院,圈地为城,独自生活。
这一些,他虽不能理解,却仍然愿意尝试着去接受,去包容——为了弥补那段过往对她的亏欠。
但是,做为一个女人,她贵为太后,已拥有天下最尊贵的身份,有什么理由千方百计阻挡自己儿子的前程?
难道仅仅只是一句“娘家人”就可以解释一切?
“皇上~”上官雅风自殿外匆匆奔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