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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松溪向来灵光,程帛尧说完也就不再多言语,至于他有什么联想,那就是他的事了,只要不再多好李景来往就好。那个人……若不留心端是个温文尔雅、光风霁月般的人物,可却经不起追根究底:“我与崇安师兄的婚期提前,如此兄长的婚礼反倒落到我后头去了,兄长可依然要替嫂嫂多备一份礼才是,否则我可不依的。”
“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在出嫁后离家也不远,静山若是欺负你,尽管来家找大哥替你作主。”程松溪想起李崇安在自家妹子面前的模样,不由一笑,自家妹子倒是个有福的,小小年纪就圈着一个青梅竹马到如今,端是一桩佳话。
“嗯,好哇,到时候大哥带关苏家武馆的师兄师姐们都来给我站街,揍不死他,就算吓也吓死他。”程帛尧莫明惆怅了,一想到要结婚要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将来还要抚育子女,她就觉得还是装死比较方便。
“哈妹儿。”程松溪嘴里难得蹦出去老家的乡音来。
眼看着春节将近,离出嫁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虽说府里还没忙和起来,但该换的灯笼,该挂的红绸都已经备好,只等时候到了往出挂。沿路一溜腊梅花开得黄黄艳艳,灯烛一照一片冰玉蒙透的嫩黄。程妈开始给她看嫁妆单子和陪嫁的一应人员,从婆子到丫头,再到车马小厮和侍弄花草的园丁都备得齐齐整整的。
“尧尧,虽说婚书上明写着不可纳妾收通房,亦不可置外室,但你还是要好好经营着。婚姻是两个人的事,你不能总让静山那孩子一个人热乎着,你怎么也要拢着点他,毕竟他是你的夫,不说以他为天,那也是个为你遮风挡雨,给你撑起一个家的人。”程妈殷殷地叮嘱着。
“娘,我知道。”
“知道有什么用,你对他由来是心里挺在意,嘴上不在意,做得更是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尧尧,男人不给他太多甜头是对的,可也不能一点不给,你总离得他远远的,久而久之他会失望会转身离开,不要非等到那时候才来懂得自己有多在意他,那样就太晚了。”程妈对自家女儿的魅力倒有信心,就是天长日久相处下来,光有魅力是不行的。
那要怎么样?经营一段婚姻怎么听起来是门很高深的学问似的,这且是李崇安对她死心塌地,要换两两无情光凭媒妁的,那还不得操心死:“娘,好难啊!”
闻言含笑揉着女儿的脑袋,程妈说:“哪有容易的事,不过想来对尧尧来说不难,打成婚以后,你便当他既是你下棋的对手,又是你寻常生活里的同伴。我家尧尧总是比旁人要有福气一些,你们都爱棋、皆懂卦,又是打小的情谊,你只要记住,他给你十分,你拣自己方便的还报六分便足足够了。”
“噢,还是觉得好难。”程帛尧苦着张脸,好想逃婚怎么破。
再想逃婚,婚期也一天天临近,春节祭祖,再进宫朝贺,待到众亲戚家拜一圈年,上外祖家摸几天鱼,初九就到了。过聘礼是秦王世子陪同李崇安一道来的,兄弟俩喜气洋洋,一个是觉得自己对母亲临终的请托有了交代,一个是终要娶得美人归。
聘礼一过,二人就不能再见面了,初十写请帖,正月十一清早送请帖。京城上下一时哄然,这怎么忽然就改到正月了,不说四月么,再一问程家来送喜帖的人,人家说得振振有辞:“因着今年只有正月这几天才与小郡王和姑娘的生辰八字最相宜,其他的日子要么有忌讳,要么与小郡王生辰八字不相得,要么就是冲了姑娘的八字,便请了国师卜卦,算着正月十二最妥当。”
就这样!真这样?怎么感觉不对劲的样子。十一那天众人凑一块,谈论的就是明天的婚事,都说日子改得也太急,有不怎么厚道的说:“听闻这俩孩子日日在一块,莫不是……”
“这话可不兴瞎说,程国公府什么样的人家,小李郡王也惯是个礼法严谨的,断不是因此事。”
“管那么多,要我说还是赶紧备礼去,亲近些的今晚就得去吃宴席,四六不着亲的,明日也得去吃喜宴,再不回去准备可就要来不及了。”
这一下打了众人个措手不及,但真正措手不及的,只有李崇安和程帛尧心心念念要防的那个人——李景。
接到喜帖,连着摔了三个盏子,犹自无法平息心头怒意。与冯家解除婚约的事还没谈妥,程国公府和秦王府竟要在明天就要办喜事。明天过后,他惦记了这么些年的小姑娘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这让李景既怒且失落,胸中满满的全是负面情绪,几乎要把他全然吞噬进一片阴森里。
卷一屠龙手第五十八章做一个合格的凹凸曼
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李崇安一个人在那儿上劲,李景说不得就成功了,可偏那俩一个强于布局思虑周密,另一个天天一脑子被迫害的危机感,俩一拍既合,李景这时候再想使力却已经使不上了。明日的婚礼,苏家武馆和秦王府的侍卫也都不是吃素的,他倒是可以暴力抢亲,只是那样就把自己全然暴露在太阳底下,所以此时此刻,他唯能眼睁睁看着婚礼举行。
同为宗室子弟,他们既是堂兄弟,也有一起同窗的情谊,李景甚至今天就必需赶过去吃“合媒酒”。李崇安一身暗金红衣裳站在堂中,脸上满是不自禁的喜气,不时有人调笑他一两句,他也是含笑而回,随意几句话就带得场内众人哄然而笑。
“静山这孩子小小年纪硬是要得,眼瞧着程国公家千金生得不错,打人家才十岁起就惦记着,这份恒心毅力用来做什么不成,他倒好用来缠着个小姑娘。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抱得佳人归,如此当多饮几杯,可万莫放过了他去。”宗室的长辈们看李崇安总是分外宽容,无他,聪明又漂亮还没野心的人在宗室本来就奇葩,珍惜物种总得占点儿便宜。
“就是替老程不值,好好养个闺女,没稀罕几年,打小就去了云涯道院,这一回来才多会儿就被惦记走了。要我说啊,日后这翁婿关系怕不好处,我要是老程我也得看静山不顺眼去。”
李崇安在长辈堆儿里由来如鱼得水,他不求人什么,也不攀摘什么,自然坦荡无拘:“哎,翁婿之间历来如婆媳之间一般难处,诸位长辈可莫要再吓晚辈,真吓着晚辈了明日我可不敢去迎亲。到时候程国公看不顺眼儿的就不是晚辈了。”
“这孩子愈发会耍嘴皮子了……”
众人又是一阵笑,长辈们总愿意看着自家的小辈长大成人,成婚生子,本来就好得很的气氛里还有个李崇安插科打诨,场面自然热闹又令一众长辈会心。因着临时下的喜帖,还得趁着“合媒酒”把迎亲的人定下来,李崇安自己当然得去,还得有两未婚的少年郎相陪,主要是为了对付程家那几个学问高深的大舅子,说不得还得顺带应对来自泰山大人的为难。
要搁别家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可偏偏是程国公,老程和程松溪、程柏涛哥俩学问顶顶的好,诗赋文章可堪称是鬼斧神工、钟灵毓秀。陪着去迎新的少年最好与李崇安是兄弟。可宗室子弟里想找两个诗赋文章压得过程家父子三人的真不多,一时间还真叫人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