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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是清醒,越想越是恐慌……然而更可怕的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怔怔地坐在床上发呆,直到天亮……窗外的亮光渐渐地清晰,她再也支撑不住,眼皮沉重地合上……
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客厅里又传来一些声响,于是一骨碌爬起来,悄悄地打开门望向客厅。只见客厅里开着昏黄的壁灯,暗光流泻,沙发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苏摇,你起来了吗?”静夜中传来暗哑的一句话。
“你出门了吗?回来了怎么不去睡觉?”苏摇听出是谢放的声音,来到他身旁坐下,见他脸色发白、眼神疲惫、眉宇扭结,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错了……”谢放捂着脸闷声说着,接着从侧面搂住她,靠在她的肩上,“老刘死了……”
那些血腥的画面仿佛仍在眼前……接待会馆里一片狼藉,老刘倒在晶莹发光的碎玻璃之中……头部的位置汪着一滩鲜红的血……
苏摇知道老刘是维也纳花园售楼中心的巡夜保安,他说老刘死了,难道是接待会馆出事了?她一动不动地任他趴在身上,焦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死的?”
谢放的嗓音似有哭腔:“凌晨两点左右,两个歹徒潜进接待会馆,老刘正在休息室睡觉,听到异常的声音就出来看看,没想到被歹徒敲了一下,正中脑部……小唐给我电话,我马上去了,开发商的徐副总也来了……我们把老刘送到医院,医生说要马上做手术,但是要先交5000块钱,当时我身上并没有这么多现金,就让徐副总先垫一部分,但是他说身上也没带那么多现金,接着一起到银行取钱,但是他又反悔了,说老刘是我们公司聘请的员工,跟他们公司无关……我跟他争执了一会儿,没想到回到医院时,老刘已经死了……如果不是我跟他争执,取了钱马上回到医院,说不定老刘就不会死了……”
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苏摇总算明白事情的大概经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刘的死,到底是谁的过错?是医院的冷血?还是人类逃避的劣根性?谢放错了吗?
她轻叹一声:“医生怎么说的?”
谢放突然抬头,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医生说,脑部的伤口很深很长,伤及头骨。由于脑压过高,导致脑部严重积水,颅下膜出血……伤势严重,如果及时做手术,可能就不会死了……如果我不跟徐副总争执了十分钟,老刘就不会死了……”
那白布发出刺眼的白光,刺疼了他的眼睛。他颤抖着双手掀开白布,老刘的面容并无痛苦的痕迹,头部的伤口触目惊心、鲜血淋漓……他强忍着胃部的抽搐,看着老刘最后的面容,仿似要将他刻在脑海一般……
苏摇无力地安慰:“医生也只是说可能,脑部的伤……很严重,可能及时手术了也是一样的结果……既然现在无法挽回了,我想应该着重安排后事和安抚老刘的家人。”
谢放弯下腰,捂着脸痛苦地说:“是我害死他的……”
苏摇搂住他:“别这样……你累了,现在还早,再去睡一会儿。”她拉他起来回到卧房,帮他脱衣服、盖被子,温柔地说,“闭上眼睛,乖乖地睡觉,七点半我叫你。”
谢放拉住她的手:“不要走,陪着我,好不好?”他移开身子,空出位子,祈求地看着她,“有你在这里,我想我可以睡着。”
苏摇犹豫片刻,上床朝他侧躺着:“现在还不闭上眼睛睡觉?”
他乖乖地合上双眼,唇边似有淡淡的笑意。隔了一会儿,苏摇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翻过身正要悄悄地起来,却被他一把勾住腰身,被他卷进怀里……背靠着他躺着,她静静地呼气,无奈地闭上双眼……
这天,盛放机构炸开了锅,都在议论维也纳花园接待会馆遭劫的事情,苏摇甚至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感觉。从同事的议论中,她知道他们都不晓得事情的真相、老刘离世的真相,想到凌晨时分谢放说的那些话,不禁幽幽叹气。
谢放8点半到达办公室,刚刚坐下,陆天盛就一脸凝重地走进来:“怎么回事?阿放,老刘被歹徒打死了?”
谢放点点头,靠在椅背上,神色疲倦:“如果及时做手术,可能就不会死……”
陆天盛关上门,坐下来沉重道:“怎么搞成这样的?徐副总打电话跟我说,是因为你跟他去银行取钱耽误了时间才……”
谢放深深皱眉,语气中含了一些愤怒:“我跟徐副总身上都没有5000现金,只能到银行取钱,取款时我就跟他提了一句,说老刘的医疗费应该不少,你们是不是应该付一部分……就这样吵了起来,说了大概十分钟,回到医院,老刘已经……”
陆天盛抽着烟:“你提出这个问题也没什么,只是没料到生命这么脆弱,阿放,不要太过自责,下午我会跟张总谈这个事情,至于你和徐副总发生争执以致耽误手术的事,还有谁知道?”
谢放想起苏摇,谨慎地说:“除了我和徐副总,就是当时在场的医生和护士。”
陆天盛见他双眼无神、眼圈发黑,肯定是凌晨折腾得够呛,于是说道:“越少人知道越好,医院那边我会去活动活动。警方已经开始调查,希望歹徒能绳之以法。你脸色不好,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会处理,别担心了。”
谢放轻眨眼睛:“待会儿要开会,下午没事的话我就回去,还有,我会注意一下新闻媒体的报道。”
看着陆天盛走出去,他立即拨通电话,压低声音:“凌晨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有没有说出去?”
苏摇急忙走到洗手间,关上门:“没有,我知道利害关系的。”
谢放低沉道:“嗯,待会儿召集部门经理开会。”
苏摇安慰道:“没事的,你别太担心了,晚上要回家吃饭吗?想吃什么?”
谢放轻笑:“下午我再给你电话,现在……你可以上来一下吗?”
苏摇约略知道他想干什么,没好气地直接拒绝:“你要我摸鱼吗?好了,先这样吧,我给你赚钱去了。”
谢放挂了电话,接着给维也纳花园专案唐敏敏拨电话,让她到公司开会……会议很简单,就是向各部门传达维也纳花园遭劫的简要情况、接待会馆的损失估算与修缮和老刘身后事的操办事宜等等。
下午四点多,谢放正在家里睡觉,接到陆天盛的电话,他说维也纳花园接待会馆遭劫一事所引发的全部费用,张总同意三七付账,一同度过难关。
接下来,各部门顺利地进行诸项事宜,老刘的后事在第三天基本操办完毕,抚恤金亲手交到老刘的家人手中。《鹿城日报》仅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报道此事,鹿城各大房地产网站虽有帖子,但影响并不大。本以为这个突发事件就此落下帷幕,却没想到《鹿城晚报》横空出世一篇揭密性的报道,盛放机构和开发商被强大的社会舆论和网络舆论推上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