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气温变化的是不是有点快了?”听他这么说,双叶也下意识搓了搓手说道。
确实,此时的天气已经微微转凉,在晚上转悠的人们身上穿的衣物也都加厚了,再加上索托本身就是南方国家,又靠近沙漠,气温变化差异大,可以说现在的索托已经是半个脚踏入冷季了。
“嗯。我还记得俩个月之前你们刚来这里时,索托还是酷暑的大热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需要添衣服了啊。”罗纳德感叹道。
“嗯,俩个月的时间啊,感觉说短不短,说久也不太久呢。哦,算起来,今天还正好是我们在这里工作满两个月的日子呢。”
“是吗。唉,我记得当初店内刚关门,你们两个就来到我面前说是要干活,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恶作剧的小屁孩呢,就没给你们好脸色,哈哈哈。”
罗纳德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不由得笑出了声。
“大叔你记得那么清楚啊。哈哈,我们原本也认为很难跟大叔你相处好,但现在看来,大叔你是那种看上去很凶,实际上非常关心别人的人呢。”
“是吗,我在你心中的评价这么好吗。”罗纳德对此笑着摸了摸鼻子。
“不过,这段时间也真是承蒙了大叔你很多的关照了。刚才那些佣兵讥讽冲谷的时候,本来跟你没有多少……甚至是毫无关系才对,可是,你却还是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为冲谷维护公道,明明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现在这样的状况,是我们拖累了你,可能连这家店也会开不下去的……”
说到最后,双叶的脸上浮现出了一副愧疚的苦涩表情。
见到这她露出这副模样,罗纳德伸出手,一边拍着她的肩膀一边微笑着安慰道:
“喂,小妹,可别哭出来啊,或许就像你说的一样,最后说不定我本人也会被添上‘纵火犯帮凶’的标签,面对群众公敌也说不定,但是呢,真要是这样,也只能说是我自作自受,毕竟为你们俩说话,也是由我自己做出的决定。换而言之,就是因为我想帮你们,我才这样做的,所以啊,不要内疚,要是我个人的选择给你带来压力那可就违背我的本意了啊。”
“可是……可是我就是会忍不住这样想……”
就算事实如此,但说到底,罗纳德与双叶他们相识才两个月而已,在连彼此的底细都无从得知的情况下,罗纳德对二人的帮助,连情分都算不上。双叶觉得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接受罗纳德的好意和付出,是在亵渎他为二人的付出,是无情且自私的表现。
“……”
继双叶说完后,罗纳德沉默了许久,足足一分钟左右过后,他才再次开口道:
“喂小妹,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反过来的话,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想要帮助你们吗?”
“嗯……?”双叶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那是因为,冲谷那个小子很像我的儿子。”说完这话,罗纳德脸上表情像是轻松了很多,无视双叶惊讶的脸庞,他继续讲道:
“我一直没说过我儿子的事情吧,以前这家店刚开业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店内帮忙,与我一起打理着这家店。但是他本人是个跟冲谷一样,孤言寡语的沉默性格的家伙,也因此跟同龄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在交际方面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
说话时,罗纳德脸上一直是一脸柔和的样子,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事物,而双叶则静静地听着他的讲述,哪怕是连呼吸声都放到最小,生怕打扰到他。
“所以,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我总会充当他的玩伴,与他一起在店内的桌子上下下棋玩一玩,对我来说这是解闷,而对他而言就是他仅剩的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了。”
“也正因如此,我和他的关系总是很好,他偶尔也会向我吐露心声倾诉烦恼,除此以外他就没有可以让他这么做的对象了,哪怕的他妈妈也差不多。”
“那,后来呢?”听到这,双叶的心里微微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听罗纳德这么说,那他儿子应该会经常来店内帮忙才对,然而自她和冲谷来到这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见到过他的儿子,何止这样,他们连听都没听罗纳德讲起过这个人。
“后来啊……”罗纳德眼中的光芒立刻暗淡了下去,他在这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随后语气沉重地说道:
“后来,索托与别国爆发了战争,人手短缺,于是上面向民众征兵,并要求那些二三十岁的青年们服兵役去打仗。我的儿子也这么被带走了……”
“大叔……”
“那天正值中午,我和他还正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呢,结果那些皇宫的家伙就突然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要将拉我儿子走。我和他自然不同意,可是,我虽然尽力阻止了,但还是无济于事。我就那么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他们强行拖走,却无能为力。”
“……”
“当时他口中还拼命地喊着我父亲,眼中满是无法理解和惊恐。之后我还暗暗安慰自己,他只是被带去服兵役,以后还可能会回来的……结果,那天就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那副满是惊恐的面庞,则成了我对他的最后印象。”
罗纳德就这么默默讲述着,语气不带一丝波澜,然而谁也不知道,用这份平静完整诉说着这些事情,他的内心究竟压抑了多少情感。
“据说服兵役的政策是那个现任国王提出的,美其名曰为了索托的未来与巩固国力培育人才,但充其量这只是为了他的一己私欲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那些无数因失去亲人痛苦不已的人们都被他视而不见,他则为了获取更高地位与金钱财富,踩着那些青年的尸体与家庭的悲鸣一步步上位,对于那些人而言我们就只是垫脚石罢了,我们这些‘低贱的凡人’,不需要也没资格看到幸福。”
“……”
“所以我对那些家伙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包括这个国家在内,最后无论变得怎么样都无所谓,说不定我已经完全不在乎那些条条理理了。我会撑着把这家店开下去,也是因为,这家店还有着他仅剩的存在过的证明,是唯一充斥着我们一家幸福的地方。我觉得只要这家还在继续开着,那么我儿子就从来没有消失过——不,我认为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