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东宫的时候,整个薰宫还在沉睡。一切都是静静的,只有晨光,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探进深邃的宫殿。
我提着小小的行囊,斜肩背着书包,立在晨光中,头脑一阵阵地眩晕。
折腾了一天,又一晚上没有睡,我觉得身体非常不舒服,鼻子是堵住的,无法呼吸,嗓子干哑,像要冒烟一般。
一定会生一场大病吧,就像要做一场已经预知了结局的噩梦。但愿梦醒以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晕晕地走着,想着下一步也许就会晕倒,可是晕倒又会怎样,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一无所有,就算是倒在地上,也要自己醒来,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也许就是这种一无所有,无依无靠的念头在支撑着我吧,我沿着柏油路在郁金的七度晨光中一路走回了家。
找出了感冒药,消炎药,向嘴里塞了十多片,然后再也撑不住了,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晕晕地睡去。因为病痛的关系,睡得很难受,觉得自己好像被冰水浇着,被烈火烧着,落入武侠小说中那种修习至高武功的境界,身体在不断被锤炼着。
晕晕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门铃声响了起来,我一下子就从睡梦中惊醒,心头悸动不已,会是他来了吗?因为我的逃离,他来找我了,就像他以往做的那样,几十个电话不停地寻找我的踪迹。
满身是汗,身子虚虚得好像脱了力,我勉强坐起来,觉得皮肤下象在燃烧一样。脑子却还是不争气地想着,如果真是他来了,我要怎么办呢?一定是要拒绝他的,和他讲永远是朋友的这种话,还有,我不能让他看出我病了。
对,一定不能。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冲进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梳了梳凌乱的头发。
咦,怎么门铃声不响了呢?他走了吗。
强按下胸口那种呕吐的欲望,扶着墙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早晨的光芒如水银一般地涌入了我的眼中,那样地眩目,我连忙闭紧了双眼,强烈地克制着眩晕的感觉。真是的,因为生病,连眼睛都没有免疫力了吗?
“小薰,好久不见。”
一个淡雅的声音响起,不是桐,那是久违了的声音。
我强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立在我的面前,立在那绚烂无比的晨光中,他身上独有的一种奇特的气息,带着一种静谧的悠然的感觉,向我袭来。
依然是穿了米色的大衣,肩背上背着一只装着小提琴的琴盒,立在我的身后,立在淡淡的天和悠悠的云的下面。
他竟是很久以前离开的景。
“景?”我喃喃地吐着了他的名字,以现在的脑筋,有些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相遇。他啊,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是我,很奇怪吗?”他望着我微微地笑。
是啊,是很奇怪,离开以后,音信全无,却在这个我狼狈不堪的早晨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有啊,真是对不起,我现在的状态一点也不好,应该是没办法欢迎你了。
他的样子在我的眼前波离成一纹一纹水中的影子。我连声说着对不起,然后身子一软,晕倒在了他的面前。
人还真是软弱啊,孤立无援的时候,死撑着不会倒下,可是当好朋友出现在面前,居然所有的力气就会一下子消失了。
这个让人倍感无助的早晨,景竟会奇迹般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冥冥中是不是有种力量觉得我有些可怜,才会在我失去一切的时候让我又有一个肩头可以依靠。
我晕睡了三天,一直高烧不退。每次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之间,都会看到景的身影,他找人帮我静点,喂我吃药,安慰着我,对我说一定要坚强,讲什么病菌都是欺软怕硬的。于是,心里觉得很安慰,可是,一丝淡淡的失落竟盘聚在心里,会不争气地想,对薰宫中的那些人来说,我真是微不足道的吧,我的存在就像是南风中的一颗灰尘,真的是可有可无的。
那本日记一定会唤起桐对若樱的感情,这是多么皆大欢喜的一件事,薰宫里拥有了一位充满责任感的皇太子,又将拥有一位无可争议的太子妃,到时候,皇后娘娘的面孔一定不会冷冰冰的了吧。连堇,都不用再屈尊进入国立大学,只为唤醒我那自不量力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