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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丫头有些意思。嬴政淡淡看她,美,这不稀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嬴政从15岁大婚到现在,宠幸过的女人也已不少,连孩子都已经有了五六个。秦宫的夫人中,美貌的、出生高贵的多了去,但是嬴政还是渐渐发现自己喜欢每天在书房待的这段时间,宁静、平稳。这个小丫头不太会说话,因此不烦人,没有宫里惯常的家长里短、争风吃醋。她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权力是什么,因此也不会因为渴望权力而讨好自己!她总是平静沉默地在一边,要不是她手中的银铃如此悦耳,嬴政可能从来都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
“你还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嬴政伸了个懒腰,半躺到宽大的榻椅上。阿犁愣了半晌才发现大王是在和自己说话,茫然抬头看向嬴政,美丽的绿色眼眸里没有信息。
嬴政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很可怜,身上的异族血统让她即使在秦宫也很受歧视,又因为她一问三不知,她在秦宫里根本没有朋友。
“让寡人想想,到时候给你取个名字!”嬴政仿佛又回到了邯郸街头的孩童岁月,话语中有了一丝调侃的意思。
阿犁平静地直视秦王,突然意识到秦王还是在和自己说话,眼中不自觉露出迷茫的神色,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那种无助让嬴政莫名感觉有些触动,向阿犁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阿犁无措地咬住嘴唇,迟疑了一下,缓缓膝行到了嬴政跟前。
“你认识字吗?”嬴政轻柔地问阿犁,突然发现她的头发乌黑浓密,非常漂亮。
阿犁深思了一下,摇摇头,又点点头。觉得这个丫头实在傻得可爱,嬴政满脸堆起笑来,指着书简上的一个字问道:“说说看,这个是什么字?”
阿犁凑上前去,这个字依稀认得。“政。”阿犁轻声道。
嬴政突然闻到一股非常清淡的香气,像是冬日梅花的香气。这股味道和宫中命妇身上因为熏香而产生的浓烈香气不同,淡雅,却撩人。
“那这个字呢?”因为阿犁又离得远了,香气闻不到了。嬴政因此又指着另外一个字问道。
阿犁只能又凑过去看,这个字的笔画很复杂,阿犁认不得了。阿犁的脸红了,摇了摇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脸无辜。嬴政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嬴,这个字是嬴!我们大秦又被称为嬴秦,因为所有的国君都姓嬴!”阿犁点点头,眼中有一丝神采。她又低头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嬴”字,似乎在心里默记。
“来,寡人考考你,这两个字连起来怎么读?”嬴政好喜欢认真学习的阿犁,温柔地看向她,用目光鼓励她。
“嬴政!”阿犁口气中有些不稳,见大王没有出言指正,知道自己说对了,露出胜利的表情,看得嬴政嘴角向上弯。“嬴政!”阿犁轻轻重复了一遍,突然意识到这是大王的名号,自己身为下人居然直呼大王名字,那是死罪!阿犁脸色煞白,赶紧低头。
“哈哈哈!”嬴政大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太可爱了。“来,再读一遍!”嬴政觉得自己很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糯糯地唤自己的名字。
阿犁低着头拼命摇头,身子微颤。
“你想抗命?”嬴政的声音漠然冷了下来,但是脸上仍然笑意盈盈。
阿犁茫然抬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说也是死罪,不说也是死罪。”阿犁低喃。嬴政耳尖,听到了她的话,愣了一下,更加大声地笑了起来。
赵高站在书房外,打了个哈欠。突然听到房内传来异常大声的笑声,倒是愣住了。秦王为人沉稳,几乎从来没有听他笑得如此畅快。这个小丫头有点手腕!赵高暗叹,心忖咸阳宫的新宠估计马上要诞生了。
嬴政笑着看向阿犁愣愣的表情,觉得自己当日带她回来的决定真是再英明不过。一阵倦意涌了上来,看了看沙漏,知道时间已晚,向阿犁挥挥手。阿犁松了口气,缓缓退了出去。
“等下!”嬴政大声唤道。阿犁在门口止住,小心地看向嬴政。
“今天你当班晚了,明天不用早起。赵高!”赵高立即奔了进来。“明天这个丫头不用早起,你去知会一声,就说是寡人的意思!”嬴政微闭着眼睛。赵高一愣,赶紧答应了,有些讨好地朝阿犁笑笑。阿犁看看赵高再看看嬴政,脑子一片空白。赵高觉得这个丫头着实没眼色,伸手拉了她一把,把她带出书房。
嬴政睁开眼睛,看着阿犁瘦弱的背影。弃儿,我们都是弃儿。但是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我也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秦王这两天非常繁忙,几乎没有时间到书房来。阿犁觉得轻松不少,轻快地擦拭着案几书架,寻思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突然觉得身后有一种沉沉的存在感,阿犁慌忙回头,一个穿着深红色宫服的年轻女人正打量着自己。这个女人长得非常温和,虽算不上绝色,却也颇有韵味。阿犁愣在当场,她几乎没有出过殷阳宫,除了秦王几乎不认识其他人。
“没规矩,看到王后居然不行礼!”王后身后的一个年长嬷嬷勃然变色。
阿犁一惊,扑通一声跪下。
“没规矩,这叫行礼吗?”那个嬷嬷上前了一步。
“奶娘,算了!我听说她不太会说话!”王后田芩淡淡阻止了自己的人。这个丫头真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一种如宝石一般通透的绿色,她的肌肤比向来以肤白胜雪而闻名的楚夫人还要白。难怪大王最近那么喜欢到书房了。田芩心里有种淡淡的忧伤,但是身为王后,她知道不能把自己单纯看成一个女人,她更应该是一个贤内助。
田芩优雅地走上前,在案几前坐下,满意地看到一切都收拾得干净利落。“你做事很尽心!”田芩笑着夸了阿犁一句。
阿犁没有抬头,更深的磕了下去。
“抬起头来!”田芩淡淡道。
阿犁咬紧牙关,有些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王后。田芩再次被那种纯净的美丽震撼,心忖可能用不了多久,这个美丽的女孩就会有封号了吧。
“大王最近国事很烦心,你要尽心服侍!”田芩温和地嘱咐了一句,心里也着实为丈夫担心。大王明年就满22周岁了,本来按照秦国礼法,大王早就可以举行加冕礼亲政,以前是吕不韦和太后以大王性子不够沉稳拦着,现在拦不住了,但是眼见着朝中各种矛盾随着加冕礼的临近而浮出水面,秦王近日不露声色却与亲信布置良久。
田芩知道秦王只是把自己当成正室,给予了足够的礼遇,其实内心并不疼爱,所以她在一边也是干着急,帮不上任何忙。听下人议论这个大王从咸阳街头拣来的丫头最近很讨喜,田芩起了好奇之心,过来瞧瞧。
田芩是齐国公主,秦王的元配。自从15岁进入秦宫,一个异国公主从此远离家乡,虽然身份显贵,但是在没有爱的宫阙,她时常感觉寂寞。前年她终于给大王生了长子扶苏,齐国上下都松了口气,知道田芩的王后位置是稳住了。但是田芩在宫里不算得宠,楚夫人、赵夫人一个伶俐一个娇憨,远比王后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