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傃低了头,悲哀目光望着指尖丹蔻,低低道:“并不是。事实是我二妹在失踪那一年就死了,尸体被人从河中捞起,我娘当场就昏了过去,待醒来,便再记不得我二妹已死的事,总是不断地说二妹走丢了,总有一天她会回来。”她略抬眸,眼底似有苦笑,“我二妹死的那日,正是穿了墨绯素锦的衣裳。”
令妧心中一震,不觉低头睨了一眼此刻身上的衣裳,正是墨绯之色,素锦之帛。
竟是这样的巧合!
但不管怎样,令妧终是感受到苏夫人真切温柔的母爱,虽然那并不是给予她。她扬眉一笑:“谢谢。”
“谢什么?”苏傃微笑,“我还要谢谢公主,方才我哄娘去休息的时候您没有坚持否认自己的身份。这一天一夜,她虽担惊受怕您的病,可是二妹死后,我再不曾见她这样开心过。”
和苏傃说话,叫令妧莫名觉得舒服,她笑道:“你别对我用敬语,也别当我是公主。”
“那怎么行?”
令妧一怔,含糊道:“皇上已将我的死昭告天下,我也不再是宁安公主了。”
“为什么?”苏傃脱口。
令妧抬腕将额前散落几缕乌发绾起,敛笑道:“不要问,我不想对你说谎。”
明眸中霎时惊诧,苏傃旋即应声:“那我便不问。”
她果真不再问令妧任何事,小心扶了令妧躺下,又细心替她掖好被角,才转身出去。
“苏大小姐……”
那抹俏丽身影自帘下一站,令妧见她回眸笑道:“委屈你叫我大姐吧,即便在这府上没几日,也全当圆了我娘一辈子的梦,让她以为真的是我二妹回来了,可以吗?”
令妧应了,与其说是圆苏夫人的一个梦,倒不如说这也正是令妧此生遥不可及的梦。
苏夫人极为疼爱她,仿佛是要将这十多年缺失的母爱全部补给她。
她亲自给她喂药,亲手给她做衣裳,亲手给她梳头,慈母之爱让令妧深陷其中,再是无法自拔。
苏傃一年中有小半年会在辽州陪苏夫人,而三小姐苏偀是侧室所生,不到清明端午便不会来苏家老宅。与苏傃相处,令妧越发欣赏和喜欢这样的女子,淡然出尘,文秀典雅。可她很聪明,无妄无为,却是最大的智慧。
三日过去,令妧要等的人却仍是没有来。
苏府却是来了人送信,苏太傅急着要苏傃回钦州去,还嘱咐定要将苏夫人也带上。
“那真是太好了,儇儿,你爹若是知道你回来,一定也和娘一样开心!”素来不愿离开辽州苏家老宅的苏夫人,因为“女儿”回来,竟也愿意走了!
苏傃松了口气,却见令妧神色凝重,她回头安慰苏夫人:“娘,您先让丫鬟们去整理东西,我和二妹说几句话。”
“好,好。”苏夫人笑着出去。
冬日里,院中树叶皆已落尽,唯墙角处几株腊梅长得甚好。房门一关,帷幔纱帐阻断清寒空气,金錾香炉袅袅泅散诱人芬芳。
苏傃的声音小了下去,她叫令妧“儇儿”,自那日后,她便一直这样叫她,好似令妧真的就是她的二妹:“那日你要我不问你的事,我便不问。可我知道,这些天你一直在等人,你等的人没来,当中是有什么变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