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世恩双眼失焦地抬头打量周围环境,实际什么都没看进去。那浑浊的大脑却浮现一句清晰的电影台词,是部很老的美国大片:
“你永远记不清梦的开头,只记得中间部分,你知道我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戚世恩试图回忆,回忆却令她的头一阵剧痛,那种痛如此尖锐,刺入骨髓,牵扯着脊柱,让她有种强烈的呕吐感和窒闷感,她条件反射地护住自己的腹部,可混沌破碎的记忆却让她忽视了手下诡异的平坦。
“戚小姐?戚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您放松,躺下,让我为您放松一下,来人,把室内温度调高到二十度。”
按摩师发觉客人的异常,伸出援手,希望减轻她的痛苦,可戚小姐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她也没有得到她的允许,自作主张地帮她按摩起太阳穴来。
按摩师的手法娴熟,力道适中,很快,戚世恩的头痛便大大减缓,那种窒闷呕吐感也渐渐消歇,可她的脸色依然苍白,胸脯大大地起伏着,半晌都无法平静。
她的手依然牢牢护着平坦的腹部,仿佛那里有什么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伴随着冷汗一滴一滴渗出流下,她的记忆终于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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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十点和医生预约要做大排畸检查,戚世恩独自驾车前往。
怀依依和双双的时候,大排畸B超都是请私人医生把设备搬进郑家祖宅,前呼后拥,众目睽睽下进行的。她与郑家长辈就隔着条帘子,仰面朝天敞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仿佛任人宰割牲口。
“是男孩吗?”问话的是二伯郑国策。
戚世恩听着这威严而低沉的嗓音,心里一阵阵发凉。
医生很谨慎,看了很久,才微微笑道:“恭喜,是个千金。”
沉默,压抑的沉默如乌云压顶。
戚世恩两耳嗡嗡作响,也不知房间里塞满的人何时尽数离去,连郑宗城也跟着离开了,只余她与医生一人。
她不知道当时医生的表情如何,是蔑视,抑或同情,都不重要了。
明明是大排畸检查,可这些人只关心是儿是女。得知是女儿后,连句多余的慰问都吝惜。
良久之后,只有她颤巍巍地低声问道:“宝宝健康吗?”
“一切正常。”
医生的声音格外温和,戚世恩想,她已经沦落到让人如此怜悯的处境了么?
等她穿好衣服,拉开帘子站起来时,郑宗城才推开门进来。
他径直拿起B超显示器旁的彩超图片,半眯着狭长深邃的眼睛,仔细看着一项项数据,半晌,抬起头来,搂着她的腰,垂首笑道:“宝宝很健康。”
戚世恩强行压制内心的惶惑和忧郁,展开一个小心翼翼的笑容:“爸爸和二伯,是不是很失望?”
郑宗城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傻丫头,别想太多,你才多大,又不是只生这一个。”
郑宗城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即使笑起来,也透着一股冷雪的气息,此时的笑容或许是在安抚她。可不知是心理作用,抑或他本来就是那样,戚世恩觉得郑宗城的笑,不止陌生而遥远,还有些瘆人。
这还是怀依依时候的情形,到怀双双,二伯得知又是女儿时,临走前,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戚世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当时就涌了出来。
只是当她拉开帘子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依旧是那个气质高雅,永远进退得宜,永远不让郑宗城操一份心的名门少奶奶。
怀双双后期,她有中度的产前忧郁症,血压偏高。更倒霉的是,前期B超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是胎盘前置,直到晚期大出血,被抢救到手术台上,为了救孩子,根本来不及打麻醉针,直接就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