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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连连摇头:“不,我不怕,当日在爷爷下葬时,我就见过了娘,是吧?那时我虽一时被唬住,但娘的眼睛我是最不能忘的,那张在坟墓后对我笑的脸,就是娘你!”(见第七章,“其中一座坟墓的墓碑后赫的现了一张‘脸’出来!这张‘脸’看见微雨正朝它看,阴恻恻的一笑”)
“师傅,我也不怕,师傅对我恩情似海,流霜此生难报!”流霜不知何时也走上前来,轻轻的靠在那女人的肩上。
那女人又是长叹,伸出双臂,将微雨与流霜揽入怀中。
“夏守中”一声阴寒的冷笑:“真是一对好女儿呢!”
那女人听得这句话,突然全身莫名的一抖,已将微雨与流霜从自己怀中推开,哑声道:“不,不,我不是你们的好母亲,好师傅,我……”话音停顿下来,又侧过脸去,望着远方的山峦,声音软弱无力:“微雨,我,不是你的亲娘!”
微雨面色大变:“娘,您在说什么?”
“夏守中”又抛来一句:“怎么,十四年前一场大火没有烧死你,如今方才彻悟,要说出真相了么。你不怕么?”
“怕?”那女人猛的侧过脸来,语音已是坚定许多:“是的,我一生受人指使,活在世上如同行尸走肉,没有丝毫自己的意志,我一直怕,很怕,很怕,但是……”她的眼神在微雨与流霜之间徘徊,无限怜爱:“我方才知道,我居然也曾经是一名母亲,一位师父,可叹我所做每一样事,包括出手救微雨,都是受人之命,我实在无地自容,我什么也不怕了,我要说出所有的真相,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和徒儿,重蹈覆辙!”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述说。
“我的名字叫沁蓝,是故桃园县丞朱大人的千金,于本朝显德七年,也就是二十三年前,嫁入当科状元夏守中为妻。婚后先后产下两个女儿,取名为微雨和流霜,显德十六年,即十四年前,因病逝去。”她的语调平静,似乎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微雨脸上已现出惊诧之色,正要相问,沁蓝已接着说下去:“微雨你想要问什么吧?你很奇怪吧?其实,沁蓝,这个名字,这重身份,不过是我多个名字和身份中的一个而已。我,是一个没有自主权,一把握入别人手中的人,包括我的行动,我的婚姻,我的儿女。”
“是谁,是谁,掌控了您的一切!”流霜叫道。
沁蓝温柔的看了一眼流霜,接着说道:“就你们来看,世上有谁能够操控他人的一切,谁有那么大的权势、财力?”
程平儒许久没有说话,此时插言道:“那恐怕只有当今天子了,不过,皇上以冲龄登基,二十二年前,方不足十岁。”
“莫非,是太后?”微雨一语石破天惊。
沁蓝动容:“不错,正是太后!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秘密!”她抬起头,发觉天忽的阴沉下来,似乎正为她泄露天机而震怒。
“娘,您不能再说下去了,这里人数众多,泄露出去,您死无葬身之地!”微雨眼看如此多的内庭侍卫在侧,不禁着急的喊道。
“不,我要说,不然就没有机会了!”沁蓝摇摇头,继续说道:“其实,象我这样被太后桊养,为太后卖命的女子还很多。我们都是孤儿,太后将我们抚养成人,教我们琴棋书画、歌舞剑术、心计谋略,在适当的时机,将我们委以旁人难以查出的身份,嫁与她要控制的对象。”回头对“夏守中”道:“这一层,恐怕夏大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吧。”
“夏守中”面色灰暗:“太后此着,真是厉害!”
“这也是太后迫于无奈之计。先皇与太后素来不睦,太后一直无法产下皇子,故而还在当皇后时,便已密谋此项事宜。夏大人,你难道没有发觉一个问题么:与你同朝为官的重臣,其年轻的妻子或儿媳妇,出身均较为卑微,以我这样‘县丞的女儿’嫁入大官宦之家的,已算极少。而此类婚姻,均由太后指婚或者明显授意。毕竟,真正的世家女儿,无法为太后所得所用,只能以我们代替。当时的夏守中是新科状元,才高八斗,如日方升,正是要监控的重点对象。我时年十六,已是满腹诗书,更习得一身好武艺,太后对我委以重任,方忍痛将我遣嫁。”
“我嫁于夏守中后,我细细观察,见他果然老成忠厚、谦谦有君子之风,亦然不失为终生良伴。可惜,可惜呀!嫁后前几个月,倒是平静、自在。他公务繁忙,我在做夏夫人同时,仍然继续我的密探使命,密切关注他与别的朝臣及皇上的往来,此外,我也开始了我另一层身份的活动。”
“另一层身份?”微雨不解。
“是的,那时我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十余年前威震京师的三大名捕之一的——水依!”
三十水依神捕
老孙头惊叹:“当年水依神捕神出鬼没,飘渺无形,连破小连庄杀人案、云郡王府宝玉失窃案等十几宗要案大案,却无人知晓她的真面目,至今京师仍在传诵其无双风采。原来,竟然是夫人您!”
沁蓝苦涩的一笑:“这又如何,命运不由自己把握,不过是戏文里的小丑罢了。”
又接着说道:“如此岁月竟匆匆又过两年,转眼已到显德十一年,也便是二十年前,忽然有一日我接到太后的密令,让我假装怀孕。”微雨听她说到要点,更加留神。
“我当时十分奇怪,又极为担心。其实,极早之时,太后已为我服下了药物,我已是终生不能怀有孩儿了。故而婚后两年未有生育,那夏守中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并未责怪于我,也没有纳娶侧室。”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与你一起的女子,都是这样么?”巴荷骇然。
“不,仅我而已,因为太后对我期望太高,怕我因怀孕生子荒废了武功。我依言假作怀孕之状,太医院医师想必早已为太后所用,也异口同声说我怀孕,我那丈夫喜出望外,不疑有假。然而我仍是惴惴不安,怕天长日久,会被识穿。恰在这此,圣旨驾临,着派夏守中前往北疆协助军务。北疆地远天寒,夏守中自然不让我同往,此事就此隐瞒下来。”
“我那丈夫一去北疆便未归,期间偶尔托来一言半语的书信,我也习以为常。假装怀孕将足十月之时,我正自焦急如何处置,突然收到太后的密旨。”
“接到太后密旨,我沿着密道进入太后寑宫,一见太后,不由得大吃一惊。短短五六个月未见,原本艳丽高贵的太后,此时面如菜色,容颜憔损,半倚半靠在床上,身边没有一名宫女嬷嬷。更令我惊骇的是,太后的怀中,竟然抱着一名刚刚出生的婴孩!”听到此处,碧珠、流霜、巴荷等人眼中各有异色,均想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唯有微雨隐隐猜着几分,默然无语。
“太后见着我,立时将那婴孩递到我的怀中。当时,太后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历历在耳!”沁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