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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北辰光羽在紫烟最后的服侍下穿上了正式的皇家礼服。看着铜镜中身穿宝蓝色暗龙纹的礼服的瘦小身影,北辰光羽暗暗感叹皇家的小孩小小年纪就要离开父母,背上家族的沉重负担,进入深似大海的皇宫独自生存,真是不容易。
紫烟在一旁擦了擦眼泪,有些哽咽道:“小王爷,从今往后紫烟就不能服侍您了,您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北辰光羽看着紫烟,其实心里已经渐渐把这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当作了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她对他的依依不舍,心里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他轻轻拍抚着紫烟的背,笑道:“傻丫头,你放心吧,我都是这么大个人了,还会不懂照顾自己吗?”他顾着安慰紫烟,却全然没想到他这副模样哪里像个十二岁的小孩子。
果然紫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他,北辰光羽这才反应过来,但话已经说出口,还能怎么办。两人一时就僵在了当场。最后紫烟却满眼的欣慰和高兴地看着北辰光羽,柔声说道:“小王爷,您真的已经长大了,紫烟好高兴。”说着,眼泪又下来了。这下,北辰光羽不敢随便安慰别人了,只好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见到北辰光羽的窘样,紫眼反倒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又哭又笑的,一下子把屋里刚刚的离愁别绪冲淡了许多。
终于出了自己的院落,走过花园来到宏王府的前庭,宏王和宏王妃也已经一身正式皇家礼服候在了那里。宏王的表情淡然,但眼底依然能看到一丝无言的牵挂,宏王妃雍容而高贵地站在宏王的身后,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哀伤和担忧。
北辰光羽默默地在宏王和宏王妃的面前站定。宏王慢慢弯下腰,摘去北辰光羽腰间那块象征着他是宏王府子孙的白色龙纹玉佩,放入一旁李公公手上的托盘中,直起身,缓缓说道:“此去,进了宫,便不再为我宏王子孙,须尊我皇为父,称本王为皇叔,宫中规矩严谨,一言一行都要谨慎,身为皇家子弟,当做天下表率,不可任性妄为,不可做出有损皇家体面之事。”
北辰光羽依礼磕头,答道:“是,羽儿谨记在心。”
宏王终于点点头,挥了挥手,道:“这便去吧。”宏王妃紧紧地揣住丝帕,也不再言语,只将眼光落在北辰光羽身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此情此景让北辰光羽也有些难过起来,他深深地再看了一眼这一世也没有什么缘分的父母,按着礼数拜别后,就随着宫里过来接他的一众仆从出了宏王府,上了早已候在府门口的宝顶大轿,随着大太监的一声吆喝:“起轿——”这行尊贵的皇家仪仗行舆便开始迤逦向皇宫走去。
第四章
北辰光羽坐在皇子级别的宝顶大轿中,随着皇家仪仗慢慢行至了北辰皇族的宗庙。下了轿,见到一条红毯直直铺入到宏伟的庙宇大门,红毯两旁站满了威武的皇家禁卫军,闪闪的盔甲和笔挺的身板在在显示了他们的刚毅和勇猛,可见这个北月皇帝北辰墨寰不但治国严谨有为,连治军也是很有一手的。
难怪都听别人私下议论北辰墨寰是一个难得的明君。据说北辰墨寰是先皇北辰泰宇的六子,在皇子中年纪最小,却自幼天资聪颖,无论文武在众皇子当中皆是佼佼者,但却性格有些阴柔,处事果断狠辣,这一点颇让推崇仁政的北辰泰宇心中不喜。北辰皇族向来是立子息中强者为太子,因此起初北辰泰宇所立的储君并不是北辰墨寰,而是当时的三皇子北辰墨皙。北辰墨皙才情和武艺仅在北辰墨寰之后,但他性格有些温吞,生平只爱水墨书法,花鸟虫鱼,整日埋头研究学问,众人对立三皇子为太子的这道旨喻,嘴上虽不说,也知道北辰墨皙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于是其他的皇子们便开始了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在朝堂和皇室中相互倾轧,只为能扳倒北辰墨皙,让自己终登庙堂宝座。
在这场夺嫡的争斗中,只有两人都尽量地避开,没有趟这浑水,一是当时的大皇子,现如今的宏王爷北辰墨恒,北辰墨恒早在北辰泰宇作各种试探的时候就表明:此生只愿做贤王。北辰墨恒只一心做好他在朝中所属的事职,对其他各皇子的明争暗斗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颇,任各皇子和朝臣的明示暗示,他都只平和地一笑而过,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二另一个避开夺嫡风潮的人,确实最有实力的六皇子北辰墨寰。北辰墨寰一副风平浪静雷打不动的样子起初让其他几位皇子暗暗忌惮,以为他会在背后使什么阴招,哪里知道多处提防几番试探下来,确实白白浪费功夫,而此时北辰墨寰居然还迷上了男色,找了不少小倌娈童在自己的皇子府中胡作非为,须知要当上储君,首要之一便是要有高洁的品行和节操,北辰墨寰这样做,无非是让自己陷入了不复之地,于是,众皇子的视线才终于转移开来,不再搭理。
然而身为北月国人人称颂的仁君的北辰泰宇岂会昏庸到立一个整日只会做学问的书呆皇子为储君?他打的如意算盘就是要激化众皇子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争斗、倾轧,然后,强者上位。
所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待众皇子争得伤痕累累,反扑无力之后,才发现最大的赢家却是貌似着迷于男色而放弃争位的六皇子北辰墨寰。
谁也不知道在北辰泰宇病危那日,北辰墨寰身后那群勇猛如虎狼的军队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这样不动声色,兵不血刃地瓦解了皇宫禁军的城防,封锁了整个大内。
北辰泰宇看着最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北辰墨寰,他是这么地优雅又从容地立在自己的床前,美丽的容貌却带着几丝阴寒,薄薄的唇边擒着一抹冷淡的微笑,眼里却是冰冷而隐含了几分睥睨。北辰泰宇心中是一片复杂纷繁的情绪,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守成了这么多年,北月也是时候要开拓疆土……”说完,着御笔官员封了遗诏后,吐血而亡。
于是北月仁孝皇帝北辰泰宇驾薨,年仅十八的六皇子北辰墨寰继位,定年号为乾元。
北辰光羽沿着红毯慢慢向那庄严肃穆的皇家宗庙走去,两旁高大威武的禁军对身形尚小的他来说无非是一种隐隐的威胁。还好他不是个小孩子,不然见到这种场面,八成是要被吓哭的。不过即时他是个成人,也不得不承认还确实有些被吓到了。可以肯定这个军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掩饰在光亮的盔甲下的强壮身躯隐隐带了一股阴森森的杀气,也许在这种场面下已经有所收敛,若是真当上了战场,怕也是先要让对方吓得脚软的吧。
北辰光羽边靠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对这个军队感到心惊的注意力,边低头快速地迈开脚步往那看似很近,其实有着一大段距离的庙宇走去。
在北辰光羽两脚刚刚立在明黄的殿堂中的时候,外头就隆隆地响起了九声低沉的重重鼓音。他抬起头向前看去,北辰墨寰正着一身明黄龙袍,头戴宝冠,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立在庙堂中的祖皇牌位前。因为皇家宗庙是不被允许随便进入的,所以这肃穆安静的殿堂中,除了北辰墨寰,就只站了另一位身穿正式枣红礼服,袍襟上绣了仙鹤的御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