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先生慢条斯理地找了个塑料袋,把所有用过的零碎扔进去,扎紧袋口,弯腰放进行李箱里。
随后拖了把椅子坐下,取过笔墨纸砚,架着二郎腿托着腮一圈一圈地研墨,蘸饱毛笔,支着额头神情异常肃穆,不停地思索:“衣服”和“饭菜”的繁体字到底怎么写?
陈老汉眼巴巴地等着,干咽唾沫。
尚书大人转过头来。
商先生皱起眉头,嗯,终于有点儿书生气质了。
☆、11
“吧嗒”一滴墨汁坠到纸张上,顿时晕开,商先生将笔放下,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两本书,《道德经》《南华真经》,翻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商有端喃喃自语:“他居然真当过道士?”失笑,“古文化知识真够丰富的。”
于是——
床上趴着一个,地上跪着一个,桌边坐着一个。
床上那位终于把裤子提上了,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商先生。
地上那位双膝着地,双手也着地,仰脖看着商先生,半天眼珠子都不动。
至于商先生嘛,人家圣贤着呢,孜孜不倦地读起书来了,线装竖排版繁体字,道家经典,作者老子加庄子,翻完《道德经》翻《南华经》,您说哪本不是哲学大师的传世巨着?博大精深绵延几千年,世代受人敬仰膜拜。但是,商先生把书往桌上一抛,“没找到衣服和饭菜的繁体字。”
于是,商先生提笔直接写简体字,纸张飘到老板膝盖前,陈老汉眨巴眨巴眼睛,抬头冲商先生接着眨眼睛,“我不识字。”
那你看什么《南华经》?扫了老板一眼,这老头吓得“砰”一头趴地上了。
商先生从行李箱里掏出香烟,点上,抽了一口,左手夹着,右手接着写——贵姓?居然还打了个问号。朝尚书大人抖了抖纸张,大人愣了好一会儿,念:“姓……姓……难道是……‘贵’?”
商先生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烟圈,重写——姓贵。
“齐。”
伸手指轻轻敲了敲香烟,烟灰飘飞,递了份纸笔给陈老汉,老头屁颠屁颠地给尚书大人送去了,大人左臂有伤,根本抬不起身来,下巴压着纸张,眼神使劲往下瞟,这个费劲啊,写了个“齐”字,忙出一身汗。
商先生挑着眉梢看看字,再看看人,一字未说,接着写——里哪在淮李。
真不错,五个字就最后一个不认识,尚书大人还是很感激的,够着脖子写——知不。
商先生把笔一扔,歪在椅子里抽烟,眯起眼睛,神色阴郁,瞬也瞬地盯着尚书大人。原本大人还能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渐渐地,渐渐地,败下阵来,写——知不实委。
“是吗?”商先生懒得写字了,“你最好能早点想起来。”
这时,门外大街上由远及近传来熙攘声,四面八方中气十足地嚷嚷:“捉拿逃犯商有端,窝藏者以同罪论。”
商先生掐灭香烟,退到窗边,悄悄查看,十二个人,踹开隔壁裁缝店的门,大呼小叫了一番,趁便顺了两匹缎子拉拉扯扯地出来,一个个嘻嘻哈哈满载而归,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玩的,要什么有什么,估计一路扫荡过来的。
这帮土匪拐了个弯,直奔陈家老店,商先生走回来,一手扯着地上老头的衣领,一手掐着床上官员的肩膀,轻飘飘地从窗口跳出去,勒得老头一个劲翻白眼。踹开隔壁的后门,主人听见异响转过头来,看清来人,顿时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直挺挺瘫了下来,“公子……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唔唔……”说着说着这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居然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