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他微微一笑……
一颗缠绵在他奇经八脉里的眼泪被催动,在筋脉里越走越快,很快就遍及全身。
三万年前,女娲娘娘最后的一滴灵体成就了水月宫,而数年前这滴落在斩天灭世剑上的女孩的伤心泪也许只为了这一刻帮他冲破红尘的诱惑。他忽地张眼,只见掌中的斩天灭世剑缓缓地发出了清极的光芒,冰晶中透出的玄光在这清极的光芒下迅速地片片消散。
艳极而几欲窒息的寂寞大地也在这一线清极的光芒下变得妖异而颓废,彩镜一道道地消散。“扑”地一声,一道灵体从九天的身体里破出,白衫透明,眉目依稀,立在绝世的冰晶壁前,立在那双眸含泪,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的女子前。
阴魅吃惊地望着他:“一隅……”
那雪白通透的影子用一种哀伤而又眷恋的目光凝望着她,淡若无的嘴唇轻启:“我们输了……”
应着话儿,斩天灭世剑一震,已触到了冰晶墙壁上……顿时,土崩瓦解般,冰壁碎成粉屑,寂寞大地死一般的沉寂中响起了一股震耳欲聋的声音,所有的光彩飞一般地四散而去,它们消散得那样的凶狠,仿佛一股狂风,从三万年禁锢的封印中冲破结界而出,自由如龙,潇洒如海,璀璨如流光……
三秒钟后,在白白苍苍的阳光下,寂寞大地只余下了一道天涯,半空中,一个长袍如云,身材挺拔如神枪的少年临空而立,掌中长剑在阳光下发出夺人眼目的光芒,而在他的身边,有着两团云雾般的人影,一身的哀伤,那么近又那么远地,双双凝望。
阴魅眼中的两颗泪瞬间落了下来,如两点星芒,滴落向天涯。
“……你这傻瓜……你会后悔的。”她面无表情,声音飘渺如远在峰峦外,“一切是谎言……为什么你竟看不透……,很快你就会发现……,你做得最错的事,就是杀了我……”
九天无言,天地空旷无涯,他茫茫然地看着一隅和阴魅凝望着彼此,一点点地靠近,却在最靠近的地方,忽地被山风吹散,消失无踪。这对天地间最大的敌人,也是唯一可以跳出四界之外,天地伦回的情侣,最终连一缕最弱的山风都无力征服,散得不留一丝痕迹。
三万年前,知事张开眼,看到的只是一缕山风,所以她对一隅说她看不透结局。就在她象一场不甘的梦幻消失的时候,她竟不知,不需很长的时间,那宿命中纠缠的人儿,竟也尾随着她而去,也许,他们本就同是一场梦幻,在女娲济世救天之后,成就了娘娘的一份嗔怒之心。
纵是一块补天之石,一场通晓前世今生的梦境,一道充满诱惑的怨怒天涯,最后,也脆弱得连薄薄的山风也无法抵挡,消散之时,投奔各自永恒的寂寞去了。
镜花水月第十四回长恨歌(三)
东天。浩然之都。
缥缈峰上流云依依,叹息崖下落英凄凄。
举目处,千山复千山,云之迹如白驹苍狗,在仿似无尽的时光中飞快地流逝。
流云尽处,一片白一片蓝一片灰的光芒背后,三帝目光倦然,寂然盘膝坐于鼎立的三足之位,望着正三角之重心处的莲台,那莲台以七色流光为藤条,五色玉石为莲座,数万朵奇花的光彩为莲瓣,而这惊艳绝俗的莲台上卧着一个沉睡的婴儿,正是天地精华化身,婴儿娇椎纯美,皮肤如雪团般,大地晨光晓风中,散发出玉一般润泽的光芒。
“这家伙终于睡了。”地皇喃喃,然后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回家。抱着老婆孩子好好睡一觉。”
应着话儿,他化身为一块黑色的绢布,直向山崖深处坠了下去。
夜帝眉头轻挑,狭长的眼微微眯了一下:“地尊者,下次请早,不要危机关头总是迟到。”
幽幽深谷中很快传来了地皇的声音:“其实我每次都在想,如果我不出现,是不是这个世界就真的被毁掉了,可是每一次,就算我迟到,也总是没事。所以……,老家伙,这本来就是一个圈套。是我不知,你不知,他也不解的一个最大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