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娘家一合计,还真有人递了枕头。
说是某家城里有个远房亲戚,当家的离婚后,被打成了“反学威”,送到青河村的农场里改造。这家人有个儿子,大学刚毕业,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工作无法过审,即将下乡当知青。
对这个年轻人而言,解决工作问题,找个能顺便关照父亲的岳家,捷径就是,入赘到贫农家里。
老夫妻听说男方是个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一开始也挺高兴。
但打听到对家公是个“坏分子”,校老栓立即反对“不行不行,笑笑将来也要考大学的,怎么能嫁给坏分子的儿子”
媒婆不乐意“要不是成分不好,谁愿意入赘到农村,当上门女婿”
张红娜关上门,继续劝说公婆“现在高考都停了,谁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恢复笑笑是农村户口,毕业后没有正式工作。城里不太平,还不如收了心,回老家结婚。”
张红娜当然有私心,她希望校嘉华成家后,能给老二家带娃。但不得不说,这番话确实说到了老两口的心坎上。
这两年,上山下乡的知青越来越多,闺女毕业大抵也是这样的命运。留在青河村,确实更安全一些。
崔丽芬还有些犹豫“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先跟笑笑商量一下吧。”
“她一个呆子,能懂啥,还能反了天”
张红娜又气得捂肚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校家说句不好听的,她一个黄花闺女,要是在城里被人带坏了,将来丢的还不是咱们的脸”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也越来越激动,四五个孩子在外面吓得瑟瑟发抖。
校大哥是个闷葫芦,平时只知道下地干活,对媳妇儿总是言听计从,自然不会反对。
校老栓和崔丽芬劝了半天,怕大儿媳真动了胎气,最后只能狠狠心,同意了这桩婚事。
同一时刻,原主领了毕业证,正计划和同学们一起报名,去东北支援黑土地建设。没想到刚回家,就被爹妈骂了一顿。
他们要她相亲结婚,还要把二哥的两个孩子过继到她的名下。
原主当然不同意,对方是有多歪瓜裂枣,才会连入赘农村这样的“奇耻大辱”都接受呢
她抗争了许久,奈何爹妈、兄嫂站在统一战线,一哭二闹三上吊,软的硬的轮番上阵。她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小姑娘,拉不下脸闹到镇上去撕x,不到一个月,心态就崩了。
这厢女方刚同意,媒婆就带来了男方的意思同意入赘,也同意收养继子,但希望校家人也能适当照顾他的父亲。
于是乎,原主的婚姻就这么定了。
三个月后的今天,新新人类的校嘉华回这些,只能说谢天谢地留下来了
否则这会儿的她,指不定还在东三省的犄角旮旯里,面朝黑土背朝天呢。
对很多充满理想抱负的知青而言,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是次要的,无尽的迷茫才最诛心。
在家有吃有喝,有爹妈照顾,可不比去外地当劳力强
虽然青河村也是农村,但是校嘉华知道,很多年后,随着政策的变革和社会的发展,这里会依附隔壁的帝都,被划入人人向往的城市新区。
附带着,校嘉华对这桩阴差阳错的婚姻,也宽容了许多。
她不禁好奇,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人来着
房间的床头柜里,压着他们的结婚证,结婚证上没有照片,只有丈夫的名字白恪言。
校嘉华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的印象是“白白净净、谨慎寡言”。
还真是人如其名。
她隐约记得,他们只在县城见了一面,登记结婚后,拍了唯一的合影,他就踏上了回城的火车。
入赘女婿是不需要付彩礼的,白恪言还是把全身的钱、票都给了岳父岳母。他只求带走合照,说是去军队打什么报告。
站台上,媒人请小两口单独说几句话,她故意偏着头不他。
关于这桩婚事,他们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四个字她他不愿意。
他们一路沉默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