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桌子上,蛋羹、红糖、麦乳精一样不少,都是校国伟托校嘉华在供销社买的。
平心而论,校家人对她不薄。校嘉华没必要与她撕破脸。
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尽管是多方原因造成的,校嘉华也绝不可能与她姑嫂相亲,这辈子都不可能。
但是校家,需要一个“大嫂”。校嘉华能做的,是利用好人性,让牌局打下去,而不是掀桌子。
当然,如果她继续作死,校嘉华自然有办法收拾她。
她倒了杯温水,等张红娜润了嗓子,才问“亲家那边来过了”
这一问,大嫂眼睛又红了。
张红娜的亲娘来是来了。巧的是,同一天,娘家的老三媳妇也在生产。她娘一听儿媳生了儿子,闺女生了丫头,丢下一篮鸡蛋就回家了。
还有什么比亲娘的“偏心”,更让人伤心呢。偏偏校国伟又撞在枪口上,只能打老公发泄了。
张红娜放下茶杯,语气软和了些“笑笑,你说,做女人咋就这么难呢连我娘家人都说,女娃子不行。”
“有些人啊就是不行。”校嘉华冷笑。
“你可是上过高中的”张红娜意外,她本意是寻求小姑子的安慰。
校嘉华继续道“这世上不行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跟性别有什么关系呢”
“我高中毕业,在镇供销社当社长,一年的工资,超过校国伟十年种地,未来还会更多。不管出嫁还是招婿,哪怕没有白恪言,我也有能力抚养孩子、赡养爹娘,过好这一生。你觉得,和大部分男人相比,我是行,还是不行呢”
张红娜难掩钦佩和羡慕,“笑笑,你当然行”
校嘉华却摇头。
“行或不行,只有自己能定义,旁人说了不算。亲爹亲娘,说了也不算”
她认真着大嫂,“所以,生男生女都一样这句话,光喊口号还不够。需要身为母亲的你,自己先认定了才行。”
门帘晃动了一下,房间里安静闻针。
校嘉华起身,一把掀开帘子。
果然,小招娣站在门口,无声地哭着,袖子上全是泪水。
“姑”孩子着她,委屈又崇拜。
校嘉华把人带进来,撸起小姑娘的袖口,又黑又瘦的手背,已经长出了冻疮。
“男娃女娃,都是你身上的肉。生孩子的目的是什么,当工具吗”
张红娜沉默了许久。
她牵住女儿,颤着声问“招娣,疼不疼。”
“娘,不疼。”招娣连忙躲开,怕娘染上寒气。
至此,张红娜认定,只有读过的女孩子,才会有这样的魄力。
“招娣,你想和哥哥弟弟们一样,去念吗”
小姑娘惊讶地张大嘴巴,她重重点头“娘,我想,我做梦都想”
“我要像姑姑那样,长大有本事。还要孝敬您”
“好孩子,等娘出了月子,就送你去学堂。”
张红娜说,“咱也念个女高材生出来”
小孩三朝的事不少,怕老两口累着,校嘉华特意请了两天假。
三个大男孩去学堂了,校嘉华在家里,给小石头和招娣做学前教育,让他们互相监督背古诗。
乡邻亲友陆续来道喜,校嘉华偶尔帮忙应酬。
知青队也派代表送了贺礼。校嘉华躲在房间,听崔丽芬和梁高峰等人寒暄,到底没有出去。
有些人,有时候,没有关系就是最好的关系。
镇供销社,校嘉华不在的两天,生意依然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