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仪歌多年以来第一次走出宫阁。她放走了那只陪伴她多年的小狐,看着它的身影渐渐消失,泪流满面。国破,家亡,心愿终毁,便也没了活下去的理由了。
眉妩的故事,讲到这里,戛然而止。
凤箫听得正入神,此时不由得愣住,追问道:“后来呢?吕隆与张仪歌,结局如何?”
眉妩淡淡的道:“正史是这样记得,吕隆被张氏美色所迷,欲行无礼,张氏见走投无路,绝望之际,为保全名节,坠楼而死。”
凤箫冷笑,“所谓青史,也不过是出戏。记史的人拿真实的历史当做是原稿,涂涂抹抹,见写的东西与真事很是相似,却又大不相同,这才满意。正史与野史,俱是信不得的。”
眉妩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哀伤道:“后边的故事,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后凉灭亡后,吕隆欲带张仪歌东行,遂破宫门而入,却发现张仪歌已堕楼而亡,满地鲜血,不见红颜。这个故事,便也这样结束了。”
顿了顿,她复又惆怅道:“张王后年少时养于闺阁之中,年长后禁闭于宫闱之内,我始终陪伴于她。我是知道的,她喜欢吕隆,甚至吕隆已成了她的唯一希望。在吕隆登基后,他只要不繁忙,必定会来到张仪歌的宫门前,同她娓娓倾诉。张仪歌一声也不答,可我却知道她每次都听得认真。两个人之间,不过隔了一道宫门,却是十几年也不曾打开过那道门,相亲相爱,却独独不肯相见相守。当后凉灭亡的消息传来时,张仪歌放生了我,静静的看我远去,当我心觉有异,复又折回时,只看见吕隆怀拥着一身鲜血的她悲恸而泣,嚎啕大哭。他这一生鲜少哭泣,可每一滴泪水却都与她有关。”
凤箫摇头叹道:“这倒真是世事无奈了。他们的命运,倒像是注定的一般,相思相望,不得相亲。”
“不,不是注定的。”眉妩直视着凤箫,道,“事在人为。吕隆的执念,在岁月推移中,早已由‘我必须娶得张仪歌’变作了‘我必须做天王’,所以,在吕绍死后,他曾有无数个机会潜入宫中带走张仪歌——吕纂对这些事是断然不会追查的——可是他没有,他直到能当天王了,他才来找张仪歌,若是让我说,吕隆不值得张仪歌为他挡剑!”
说罢,她忽地泪落,“吕隆绝不值得她为他相思一生,吕隆确实是爱她,可是这爱,不干净啊。在我看来,真正干净的爱,足以使相爱的人放弃一切,也许这想法在你看来傻得很,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凤箫心头一震。她忽地联想到了迟秀韦。
无论如何,他对她纵使有喜欢,那喜欢也如吕隆对张仪歌的喜欢一般,是不干净的。
不干净的啊。
那么……狄燧呢?
凤箫看着木门外的漫天星光,再度陷入了迷惘之中。
第二日,凤箫并没有离开眉妩家,因为眉妩对她说,她希望能给她,再讲一个故事。
凤箫犹疑片刻,应允了她。
眉妩日日等待自己的夫君,心里不知该有多孤寂,如果自己能陪陪她,想必她是很欣悦的。
眉妩说,这第二个故事,与她的一位恩人有关。
这个故事,便以眉妩为第一人称,来讲述。
张仪歌死的那一年,我偶然从姐妹那里得来了修仙的方法。我在这人世已待了许久的时日,看过许许多多聚散离分,爱恨情仇,呵,真可笑,我那时竟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了的。
我修仙百年,终于等来了要度雷劫的时候。我为此惴惴不安。
而就在这时,我在平城,遇到了我生命中的贵人。
他的名字叫做晋玄。
晋玄前世是位得道高僧,与仙佛颇有渊源,他自幼聪慧,一心修仙,不与凡尘有染。然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需要度过的劫难到底是什么,也因此,他在人间修道修了一百余年,却始终无法得道升天。
他等的有些疲倦了,便也不再苛求什么,只是在人间逍遥度日,等着那劫难的来临。
晋玄心肠很好,经常帮助一些刻苦修仙的小妖度过劫难,而我,也正是在他的帮助下得以成为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