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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男人将四个?白瓷罐一一放进木箱,从怀里取出?一张黄纸符和手套一起烧了,将纸灰洒在坟头,合手拜了拜。
林随安了然:“他是个?仵作。”
花一棠愕然:“难道?不是个?屠夫?”
“我不是仵作。”男人摘下蒙面巾,露出?一张消瘦苍白的?脸,道?,“我叫方刻,是个?大夫。”
*
方刻竟然真是个?大夫。
林随安站在中岳坊南十街,看着?方氏医馆漆黑的?牌匾,深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见识太少。
河岳城不比扬都城,仍执行宵禁制度,入夜后城门关闭,寻常百姓不得出?入,但方刻显然不是“寻常人”,入城的?时候非但没有受到限制,守城兵还笑脸相迎,甚至对随行的?林花二人态度都很和蔼。重?点是,方刻并至始至终都没有给守城兵塞过一文钱,完全刷脸入城。
“莫非此人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背景?”花一棠神色警觉,低声提醒,“小心有诈。”
林随安深以为然,目光紧紧盯着?方刻的?背影,但见他开了锁,推开门,回头,浮在黑暗中的?脸仿佛一张苍白的?面具,“我只是帮那几名?守城兵看过病罢了,若论背景,我远不及花家四郎。”
花一棠眯眼:“你认识我?”
方刻漆黑的?瞳子没有半丝光,“放眼整个?唐国,衣着?如此哗众取宠、花枝招展、花里胡哨的?还能有谁?”
“……”
“若想?知道?鲁时的?死因,”方刻转身进门,“就进来吧。”
花一棠攥着?扇子的?手迸出?了青筋,“他竟然嘲笑我的?穿着??他自己穿得黑不溜秋跟乌鸦似的?,竟然还嘲笑我?!”
林随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花家四郎心胸宽广,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
医馆的?整体布局一般都雷同,大体为前堂和后宅两部?分,问诊、抓药在前堂,日常居住生?活在后宅,方氏医馆亦是如此,只是整体装修风格颇为标新立异:柜台、药柜、问诊的?木案皆是黑色,屏风、账幔皆是白色,若是摆上牌位、香炉、再燃上三柱香,洒两张黄纸钱,活脱脱就是灵堂。
花一棠用扇子遮着?鼻子,十分嫌弃:“这鬼地方能有人来看病就见鬼了!”
林随安略略扫了几眼,药柜的?抽屉已经空了,可怜巴巴张大着?嘴等着?投喂,柜台上的?算盘和账本落了厚厚一层灰,毛笔燥得炸了毛,屏风右上角结了蛛网,蛛网破破烂烂的?,连只虫子的?尸体都寻不到,八成连蜘蛛都受不了此处的?萧条卷铺盖跑路了。
方刻举着?火折转过屏风,入了后宅,黑色的?屋檐在他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仿佛鬼魅夜行,花一棠又揪住林随安的?袖子,大气不敢出?,林随安默不作声跟着?方刻的?步伐穿过宅院,绕到主厢房后,钻进一扇低矮的?小门,进到一间?偏厢之中。
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花一棠忙掏出?香喷喷的?丝帕覆在二人口鼻处,还把林随安往身边拽了拽。
这间?屋子很矮,像是临时搭建的?,以花一棠的?身高,头顶几乎要撞到房梁,没有窗户,只在高处挖了一排透气孔,屋内异常阴冷,寒意逼人。林随安想?到了敛尸堂。
不过此处并没有尸体,只有一个?厚过三寸的?大木案,旁边摆着?一排木架和一个?黑漆木箱,木架上面三分之一摆着?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瓷瓶,都以蜡封口,中间?三分之一则摆着?奇奇怪怪的?工具,像缩小版的?斧钺钩叉,最下三分之一则是同一型号的?白瓷罐,大约有三四个?,和今夜方刻用的?罐子一模一样。
方刻点燃白蜡置于案头,卸下肩上的?木箱,取出?四个?白瓷罐,整齐排在架子上,还添上了备注:“鲁时一号”、“鲁时二号”、“鲁时三号”、“鲁时四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