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苟灿烂那边终于传来好消息:“皇后娘娘,他们快要入京了。这回是我爹亲自派人送来的信。他同我四叔四婶,连着家里兄弟们,全都来了。”
皇后喜道:“既然这样,想必先前是路禁所阻导致的?”
苟灿烂想拍大腿叹气又硬生生忍住了:“岂是如此简单?那天杀的中人压根不曾说过这事!”
原来元佑五年冬天那一场奇遇之后,胡猎匆忙返乡,路上自己暗自揣度着,听那女人的描述,这位贵姬又有钱又有人,连朝堂的事都能吹枕边风,显然极为得宠。这女人虽然不知背后是宫里哪位神仙,但能派人出宫做事,必定也不是一般人。
神仙们这是斗上法了,他一个小民百姓,有多大胆子敢去掺和宫中斗争?有这一百两银子,带家小搬去别处有什么不好?
只是他本名本姓的,倒要防着宫里贵人查访到他。
也是凑巧,去岁北方三郡雪灾,开春又遇灾害,流民失所,四处游走,致使龙颜大怒,责州牧郡守办事不利,查办渎职人员,又命周边各郡就地留置灾民,集中管理,毋令流窜。
胡猎经过各处,看灾民们拖家带口,破衣烂衫,因不识字,许多人连名姓都说不准,差事又紧,小吏们胡乱登记上便交差,不由得动了心思。
一路上盘算好了自己与妻儿们新的名姓,胡猎又拿着往岁重金买来的《神州舆图详记》,翻到北方三郡部分,研究一番,定好了“原籍”,回家带上家小,半路改头换面,混在流民堆里,不知所踪了。
苟灿烂的四叔一家自然不知道这些,听苟灿烂父亲来一说,两人齐声抱怨道:“他只说这次进京没讨到好,我们女儿翻了脸,他被打了一顿,钱也没要到,还硬讹了我们二十两的伤药路费,后来也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皇后亦想不到小人物的心思,只当晴翠野蛮粗鲁,把人打得害怕了,便吩咐苟灿烂:“先安顿他们住下,等我安排。”
然而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苟四夫妻哪有心思去等?何况他们养的儿女也没有省油的灯,听说六丫头在宫里呼风唤雨、神通广大,没一个愿意留在原籍,都嚷着一起来。住进二伯家,又听了些“侍卫封官”“宫女做郡主”的事迹,各个比狗更欢,做梦都是当了官爷做了公主,一家子鸡犬升天。因此全家老少一拍即合,次日一早直奔朔曙门而去。
常翊听到手下来报,吓得面如土色:“立刻将他们带到空置殿里,堵上嘴!”
晴翠听了常翊禀报,不免大惊:“都来了?”
“是啊娘娘,”常翊也有些怕,抬眼看她,“这可不是臣能打发的了。”
晴翠这几年在宫里,倒也长了些胆气,闻言反倒冷静下来:“嬷嬷,去把值班侍卫叫几个来,再只叫金书玉章陪着我,咱们静悄悄去一趟。”
颜廷文躬身道:“娘娘,金书玉章年纪小,恐怕不够稳重,臣在宫中也无牵挂,愿与娘娘同往。”
颜和志亦请命同去。
晴翠一想,金书玉章如今做了三品女官,又封郡主,眼见着要出宫成家了,颜师秦这是不想让她们沾麻烦了,考虑得是,便说:“多亏老师提醒,那便我们几人过去。”又对常翊说:“我记得那附近有个三清殿,极为僻静,你先去侧殿设好屏风,将他们带过去。”
常翊领命疾奔而去。
今日海初雪与夏安都在,听闻此事便都陪她同去,又有郑嬷嬷与秦嬷嬷并几个心腹宫女,一行人步行至小三清殿。三清殿侧殿里摆好了七页屏风,将三面挡个严实。晴翠坐在屏风后,深吸一口气,静静等着这些人入殿。
苟四夫妻一进殿,看见屏风便恼了:“怎么,做了娘娘金贵了,咱们凡人见不得了?”
晴翠开口道:“宫规森严,我也没办法。”
“呸!还想骗我们呢?”苟四大儿子瞪着眼咬牙切齿道,“你那些孝感动天的大戏都唱到村里了,还说自己不得宠?尽快认了你亲爹娘亲大哥,封我们做官,给我们金银财宝,万事好说,否则就告到御前,叫你完蛋!”
晴翠冷笑:“我一个孤女,哪来的什么亲人?”
“小白村谁不知道你是我家女儿?皇爷随便找人问,我们不怕对质!”
“皇爷自在九天,也不是你们说见就能见到的。谁跟你对质?我劝你们消停些,每年拿个定钱就得了。”
“一年才给十两银子,够吃的够喝的?你在宫里过的什么日子,我们也得过上!”
“对!你得给我们封官,一个月一万两银子,十万只肥鸡大鸭子供养着我们,哦对,还得给我们盖房子!”
“真是异想天开,宫里就算贵妃,一个月也不过一千两的总用度,有一多半还到不了自己手里,谁给你发一万纯银子?我给你们十两也是牙缝里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