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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你醒醒吧,原先贾府富贵,也是没规矩的地方,做个姨娘未必没有好日子。我以为你是贪图好日子,才愿意留在宝玉身边的。现在呢,人人都看清楚留在贾府的日子有多难了,你自然也知道,却还执意留在宝玉身边。我原本以为你贪图富贵,却没想到你真是被情情爱爱的迷了眼!这比贪图富贵还愚蠢,愚不可及!”钱多多喊道。
袭人笑笑,“若说我原先还有向上挣的心,如今也没有了。富贵我也不贪图,情爱我也不留恋。我现在是什么向上的心都没了,就在贾府待着吧,日子好过就过好日子,日子难过我也不怕熬,我本来就一直都是丫鬟,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钱多多皱眉,看来袭人还是放不下,“你还这么年轻,过去那点子事算什么呢,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往前看的。我原先以为你是个明白的,现在看来你也是个糊涂的。什么有情饮水饱,你不会真信了这话吧?不是我危言耸听,在贾府里,别说吃穿成问题,能不能活命都成问题。现成的机会你不走,何苦留在这里送死呢?”
钱多多都快抓狂了,整个贾府里的下人走了大半,人人都能看清楚待在贾府里没有好下场,怎么袭人就这么糊涂呢。趋利避害不是人之本性吗?怎么到了袭人这里就说不通了?
钱多多犹不死心,“贾家仗势欺人的时候,你可仗了什么势?贾家放贷的时候,你可捞着了半个钱?贾家败落是咎由自取,是主子们犯了错。可是主子们享受的时候,你可享受了半分好处?当初你没跟着沾光,如何现在要跟着去送死?”
“府里的丫鬟下人们走了大半,主子们都骂走了的人凉薄、没良心,这真是好生没道理。之前便是主子给钱,我们干活,他们没多给钱,我们也没少干活。现在贾府也养不起这么多下人了,难道还要大家都陪着他们送死?”钱多多不忿。
“我原先一直以为你的端庄贤良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日子好过些罢了,难不成是真的?”钱多多皱眉,她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袭人的保护色,毕竟最底层的丫鬟日子不好过,向晴雯那样毫不遮掩自己真性情的,下场都很惨。
钱多多根本想不明白袭人为什么不离开贾府,嫁给蒋玉菡,“你可千万别信什么端庄贤良这一套,那些不过是主子用来管理下人,婆婆用来管辖儿媳妇,男人用来压制女人的屁话。你要是真信了,就得一辈子被人压制欺负。”
规则,永远都是上位者和既得利益者来制定的,为了压制身份地位不如他们的人,避免其他人争夺到他们的利益的东西。这些规则或许会很冠冕堂皇,会披着很美的面纱,不过本质都是一样的。既得利益者们为了维持自己的规则,会惩罚不遵守他们制定的规则的人们,同时给遵守规则的一点小甜头。
这样的把戏,玩了几千年,钱多多当然明白,即使是现代社会,也是如此,真正的平等还遥遥无期。
袭人听了钱多多这一番义愤填膺的话,没有丝毫惊讶,“倒是话糙理不糙。你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糊涂,我明白着呢。什么时候都这样,有钱的有权的拳头硬的说了算。”
“我从小就在贾府,已经十来年了,先是服侍老太太,再是史姑娘,最后是宝玉。从我被买进来当丫鬟的时候,我就知道命不是我自己的了,何况现在父母都不在了,更没个安身之处。就在贾府里耗着吧,能过几天过几天。”袭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
☆、营救袭人(四)
“我从小就在贾府,已经十来年了,先是服侍老太太,再是史姑娘,最后是宝玉。从我被买进来当丫鬟的时候,我就知道命不是我自己的了,何况现在父母都不在了,更没个安身之处。就在贾府里耗着吧,能过几天过几天。”袭人道。
袭人又咳了一阵,拿帕子掩着嘴,好半天才止住声,憋得脸都红了。钱多多看袭人这样,也就不再强拉着劝导她了,“你先歇着吧,说话多了伤气。不过我和你说的,你好好想想。”袭人点点头,斜靠在榻上,“我就不送你了。”
钱多多一路走回老太太那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袭人究竟为毛不嫁给蒋玉菡,为毛?为毛!
话说钱多多回老太太那里,还没进屋里,便在外面见丫鬟婆子们一顿乱跑,一个小丫鬟见到她便哭道,“鸳鸯姐姐,你去哪儿了。老太太突然就不行了。你快过去吧。”
钱多多顿时便愣住了,“胡说什么呢!”眼泪却一下子淌了出来。贾母该去了,钱多多比谁都清楚。
贾府被抄家,两个世职革去,贾赦前往台站效力,贾珍前往海疆。家里一连串的变故前,贾母反倒是最平静最豁达的,钱多多看了心里着实佩服。只是贾母毕竟年纪大了,这么折腾一番,病愈发的重了,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钱多多走进贾母屋里,屋里已围了许多人。贾母竟然坐起身来,也没要人扶,说道:“我到你们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年轻的时候到老来,福也享尽了。自你们老爷起,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就是宝玉呢,我疼了他一场。”说到这里,拿眼满地下瞅着。
王夫人便推宝玉走到床前。贾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宝玉道:“我的儿,你要争气才好!”宝玉嘴里答应,心里一酸,那眼泪便要流下来,又不敢哭,只得站着。
钱多多不知怎么,眼泪一直往下淌,大概是受这环境影响的吧。钱多多心里想着,自己或许被社会主义人人平等的思想矫枉过正,主仆之间也有各安身份、情意深重的,好比贾母和鸳鸯。
贾母又叫了贾兰和凤姐上前,分别交代了几句。贾母又道:“最可恶的是史丫头没良心,怎么总不来瞧我。”众人明知其故,都不言语。钱多多心里一酸,眼泪又往下淌。
贾母又瞧了一瞧宝钗,叹了口气,只见脸上发红。贾政知道是回光返照,急忙进上参汤。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合了一回眼,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王夫人宝钗上去轻轻扶着,邢夫人凤姐等帮忙穿衣,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停当,铺了被褥,听见贾母喉间略一响动,脸变笑容,竟是去了。
众婆子急忙停床。于是贾政等在外一边跪着,邢夫人等在内一边跪着,一齐举起哀来。
贾政报了丁忧。礼部奏闻,主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又系元妃祖母,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祭。家人们各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
邢王二夫人等本知凤姐曾办过秦氏的事,必是妥当,于是仍叫凤姐总理里头的事。凤姐自然应了,想着虽然自己现今身子不好,想来也不致落褒贬,必是比宁府里还得办些。
凤姐想着且按着贾府先前的样子办去。于是叫了旺儿家的来把话传出去请二爷进来。不多时,贾琏进来,说道:“怎么找我?你在里头照应着些就是了。横竖作主是咱们二老爷,他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