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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痛问道:“我听说爹爹作了一首诗,‘一去一万里,干之干不还: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可是真的么?”
母亲劝慰道:“有是有,不过是你爹爹感叹之作罢了,倒不至于那般凄凉。你入宫这些时日来,如今可有喜讯么?上次若非意外,小皇子该出世了……”
我见母亲提及此事,忙道:“母亲不必遗憾,小太子不是已经认我为母亲么?”
母亲叹道:“话虽如此,终究不是自己亲生儿女。你还是请太医多看看,养好身子,为皇上生下子嗣方好。”
我答应着,母亲又嘱咐了些话,离宫而去。
四月天气晴好,我身体渐渐康复,蓝笺青樱陪我在御花园中行走。园中花朵美丽纷呈,其中一种尤其艳丽,如蝴蝶飞舞,我不由说道:“这花儿好美。”
青樱笑道:“姐姐可知此花名为虞美人?相传乃西楚霸王爱妾虞姬所化,姐姐看这花瓣上点点红痕,恰似美人之泪。”
蓝笺不屑地说道:“你今日恐是看走眼了。此花乃我所种,一月间便可开花结果,并非虞美人。我在宫中见番邦进贡过一次,有心留了些,我家花谱记载此花名为罂粟,花种有特别功用,可缓解痛苦、救人性命。那边几株方是虞美人,姐姐细看,便知差别。”
我留神细看,果然确有差别。
此时李齐运飞跑而至,气喘吁吁地跪地道:“禀娘娘,皇上今日在永兴阁亲手诛杀两名钦天监。”
我暗暗心惊,此事的确是非同寻常。
自去年十月起至今,江淮富饶之地滴雨未下,钦天监择日祈雨仍无大效:三月初十,陇西地震,死平民五千余人:三月十二,河北再震,死平民三干余人:三月二十,太仆寺佛堂内金刚右臂有黑汁滴下,其色类血,种种天灾异象接踵而至。
永兴阁地势极高,乃夜观天象之所,即使天灾异象频仍,他不应如此怪责钦天监,亦不须他亲自动手诛杀。
行至永兴阁前,只觉一种肃杀之气迎面而来。我摆手示意内监不必传报,轻轻行至楼阁之外,探听阁内动静。
我自窗户间隙中窥见数名钦天监跪伏于地,不远之处地上尚余丝丝血迹,不由头脑一阵晕眩,却听他的声音冷冷地道:“适才他们一派胡言,致有如此下场。你们如今再告诉我,天象究竟如何警示。”
一名钦天监抬头,含泪叩首道:“臣等深受皇恩,不敢随意妄言欺瞒皇上,臣等昨夜确见一颗晦星直逼紫微星宫,己动摇皇上之国本,日后必有祸乱。”
他怒道:“好,纵然如此,你们便能断定此星系何人?”
另一名钦天监禀道:“臣等今日已抱必死之心,定要将实情回禀皇上。那晦星光色稍暗,并无阳刚之气,定是皇上后宫中人,隋炀帝之言前朝己应验,皇上不可再蹈覆辙。”
他怒声喝道:“那亡国君主之言岂可为凭?杨氏之女天下数不胜数,我决不会相信!”
我听至此处,已知钦天监暗示种种天灾因皇帝身边不祥之人而起,而且明指宫中妃嫔,只是那句“隋炀帝之言前朝确已应验,皇上不可再蹈覆辙”颇为费解。
他身边几名老臣尽数而出,齐跪于地。其中一人老泪纵横地奏道:“皇上,老臣李泌今日冒死直谏。隋炀帝临死时曾发诅咒,要他杨氏之女断送大唐江山。他虽是亡国君主,却是受命于天,皇上不可不信。前朝杨妃之事,皇上应还记得……太后娘娘不知所踪,皆因那乱臣贼子而起,贵妃虽是皇上心爱之人,但请皇上顾及江山社稷、珍重自身,忍痛割爱吧。”
他面上惊疑、悲痛、无奈之色俱全,手中之剑颤抖不已,仰天笑道:“你们是要我杀了贵妃么?”
数名老臣不再多言,皆叩首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