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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溶取一块腰牌交给侍卫。那侍卫虽然年轻,到底是东宫养出来的,他来到城下,猛地将腰牌甩上城墙,正砸中一个昏昏欲睡的守卫。
吓了一跳的守卫莫名其妙地拿着腰牌进去通报。
腰牌是陆子溶昨日从幽州官府旧库中翻出来的,早年间齐务司官员与凉州交涉,凭的都是这腰牌。他料想对方定然认得。
很快,城里的守卫出来与小侍卫说了两句,他便回来通传:“罗知州请陆公子一人入城,里边有车接。”
陆子溶淡然的眸光中闪过一丝轻蔑,“赶车吧。”
一共四人走到门口,守卫要拦,早被任驱一把扒拉开。
凉州城的景象陆子溶原本熟悉,隔了数月再看,竟生出沧桑之感。相比旧时,他觉得街上冷清了不少,人们的目光愈发无神,手上提的也不再是首饰玩具,更多成了米面菜叶,连肉都很少见。
他的心渐渐沉重,自己才离开几个月,原本蒸蒸日上的凉州城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仅靠一场动乱,绝无可能。
车停在城中的府衙门口,陆子溶携任驱一同上了正堂。
里头只有罗大壮一名官员,似乎等得无聊了,竟捧着自己的官帽琢磨上头的纹饰流苏。下首坐的是一位歌女,此时正抱琴弹唱凉州特色的清曲。
若是以往,以陆子溶的身份见一个知州,连点头礼都不必行。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给足了面子,规规整整朝罗大壮一揖。
座上之人挥退旁人,瞥他一眼,“你不已经是奴籍了么?见了本官还不依礼叩拜?”
陆子溶淡淡道:“奴籍也是大舜的奴婢,不跪外人。”
罗大壮吃了口苍蝇,气急败坏直奔主题:“陆子溶,你手下那个钱途,收我们钱财不说,居然还草菅人命!我们凉州最有名的歌女死在他手上,现下群情激愤,你却对他如此包庇,可见舜朝根本没想善待凉州人!”
钱途手脚不干净,陆子溶一直都知道,提点过几次也无用。但此人办事得力,暂时无人能替代,加上拿得不多,陆子溶不打算立即发作。
万没想到竟关乎人命,还是凉州的人命……
陆子溶沉声道:“此事我先前并不知情。既得罗知州告知,陆子溶定回去查明详情,若果真是钱侍郎所为,自然按照大舜律法处置,绝不姑息。”
“若不信任陆某,罗知州也知道太子殿下来了幽州,殿下居监国之位,自可代表大舜向凉州担保。不过文书送达之日,还望罗知州打开城门。”
“大舜与凉州之事可从长计议,但两城百姓生计不待朝夕。”
一番轻淡话语,将罗大壮尚未出口的慷慨陈词堵了回去。他一时找不出继续借题发挥的理由,被堵得没法了,猛地一敲桌子,咬牙切齿道:“随你怎么说,我就是不开门你能怎么着?!舜朝还能强攻入凉州么?”
陆子溶沉默了。讲道理对付不了耍无赖。
。“不过嘛……你若偏想知道开城门的办法,就随我来。。”罗大壮离开座位,扯下墙上那幅一眼便知是赝品的画,后头竟出现一道窄门。
他还瞪了一眼跟来的三个护卫,“你们就候在这。”
陆子溶提步跟过去,同时转头朝任驱颔首,用口型比了个「听我指令」。
窄门通向一间暗室,陆子溶走在后头,关门时刻意留了条缝传音。
屋里站着一圈官兵,虽然服制勉强相同,却人人武器不同,甚至还有个扛钉耙的。分明该有些威势,陆子溶却只会发笑。
只有一把椅子,罗大壮自顾自坐过去,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目光里是审视的意味,“陆子溶,你和致尧堂是什么关系?”
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号,陆子溶蹙眉。
不待他回答,罗大壮又道:“致尧堂发源于齐国,虽是江湖门派,与官府也有些联系。有人告诉我,他们竟都听命于你——你一个齐国人为舜朝做事,引起凉州民愤,但倘若你将致尧堂交予凉州官府管辖,说不定百姓就愿意打开城门了。你说是不是?”
陆子溶微感讶异,未曾想到罗大壮设这个局,竟是为了获得致尧堂的势力。什么人会把自己与致尧堂的关系告诉他?
而且他一个知州,要遍布全境的江湖势力做什么?
——除非他并非真心与舜朝交好。
陆子溶眸光淡淡,一字一句却透着森然寒气:“我并非齐人,致尧堂由齐国义士自发成立,不听我号令。其旨在纾解民难,罗知州既无此意,何必多此一举?”
“方才我一路走来,见凉州城竟萧条至此,可见你治民无方。若执意不肯开启城门,过些时**你开门的就是凉州百姓。况且,安知大舜不会破门而入?和谈不成,自不能任由子民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