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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让他狼狈成这副样子也不肯歇歇。
傅陵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他的确没怎么歇,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至于处理自己伤处的时间就更没有了。
有时实在忍不住,他会腾一只手出来掀起帘子,偷看两眼车厢里的人。素衣散发的绝尘公子安静地靠着,似乎只是睡着了,等停车就会慵懒地醒来,朝他招招手,像从前一样唤他一声「阿陵」。
傅陵心里一揪,帘子烫手,被他匆匆扔下。
若是从前与陆先生一同乘车,他一定会雇个赶车的,自己进车厢和心爱之人坐在一起,甚至会情不自禁地将对方抱在怀中,再情不自禁地吻他的额头和嘴角。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不会再那么做了。
若不是必须有人赶车,他兴许只配待在车底。
日夜兼程,仍是用了七日时间,才到达长往殿所在的山脚下。陆子溶的脸色已然白得瘆人,然而马车不能上山,傅陵一路以来第一次打了一桶水从头浇下,疼得龇牙咧嘴,强忍着擦干,才去抱车里的人。
上山又要三日,傅陵负重登山,好不容易长上的伤口再次撕裂,鲜血沿路蜿蜒,疼痛之下步子也蹒跚了。望见那圆顶的庙宇时,他已感到怀里人的生机在流逝。
他几乎是跌进去的,长往殿里遍地黄花,正对着花茎啜泣的仙子们被这个血淋淋的人吓到,忙把仙长唤了出来。
“我记得给你的是「二十一」,才这点时候,就用尽了?”仙长道。
“烦请仙长相助,让我为他解毒!”傅陵几乎忍不下去通身的疼痛,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仍是焦急道,“他还中了旁的毒,又向来体虚,来到云州就花费不少不少时日,我怕……”
他已语无伦次,仙长却道:“这些日子过去,你仍愿为他献出魂灵?不过现在不行,你伤成这样,倘若再不能给出让黄花满意的回答,被它刺上一通,你自己倒性命垂危了——你必须先养好自己。”
“可是他等不起!”傅陵将人护在怀里,连爬带滚地去了座前,“你看看他还能撑多久?若我答错了,那便让它伤我,只要留我一口气,我就能换个答案再试一次,直到我死……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怕死!”
她察看了陆子溶的状况,沉默良久,忽地抬头问:“你们二人,成婚几年了?”
这问题如重锤一般敲在傅陵心上,他嘴角淌下血迹,垂目道:“我们没有成婚。这都是我擅做主张,在他那里,是盼着我死的。”
仙长意味深长地望着他,“你机敏英俊,坚毅过人,还这么年轻,身为皇族日后不可估量。你为何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放弃自己未来数十年全部的可能?”
“我……”
“不必回答我,去和那朵花说吧。”仙长侧过身不再管他,只顾着照看陆子溶,“你若事成,我就做个人情,替你把仙露喂给他。到时候你的尸身是让他处置,还是我替你烧了?”
傅陵立即道:“不要和他提我,也不要告诉他毒是如何解的。我希望他往后余生,都不再想起我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更下午4点
第72章
傅陵如上次一般踏上长往殿的土地,轻揪黄花的花瓣,四周藤蔓便一齐找他,三下五除二将他捆住。
他生怕打动不了它,脑海里的提问才响起,便抢话道:“黄花阁下,你不用问了,我愿意的!”
静默片刻,对方转换了语调,徐徐道:“傅陵,你若现在回京去,还能继续做你的太子,日后就是天下之主。你自幼立志做贤明君王,你要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现在回头,这些都还是你的。到那时候,全天下像陆子溶这样的美人,你想要多少,他们无不顺从你、仰慕你。”
“你都没尝过个中滋味,你还有数十年的美满日子,你要用来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么?”
傅陵心中酸涩,这些有关未来的设想,他曾以为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黄花接着道:“你要为他去死,可他值得吗?他从未对你动心,你以为你得到了他,可他只是逢场作戏,把你当做工具和棋子。即便你尽力补偿,给了他那么多,他还是恨不得杀你——你前世不过是羞辱了他、强要了他,再没别的了,你真的欠他这么多么?甚至要把命给他?”
不知道这花怎么这样通人性,字字句句如刀一般划在他心上。在悲伤绝望的侵袭之下,傅陵强撑出一丝理智,他记得自己上次被黄花发问时,说自己愿用性命去救陆子溶,是因为亏欠了他。
当时傅陵不理解为何这个理由不够动人,现在他只觉得当初的答案是如此愚蠢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