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瑀哲放心了,像爸爸这么有责任心的人,既然连这件事都瞒着,看来是不准备和那个女的结婚了。
两人回到家里,顾瑀哲回房间做作业去了,顾池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立刻打开黑暗房间里的灯。房间里亮了起来,他坐在落地灯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按了按隐约又开始一跳一跳着疼的太阳穴,忍不住咬牙倒吸一口冷气。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开始大幅度颤抖起来,他用力地用左手握住了一直颤抖着的右手,可手上的抖动过了好久也没有停下来。
他忍了好一会儿,不得不站起来,拉开抽屉抓出一瓶药,用颤抖的手艰难地打开瓶盖。药瓶被打翻在地上,他颤抖地捡起两颗掉在桌子上的药,干吞了下去,用力地闭上眼睛,过了好久身体的抖动才平复下来。
可头部的疼痛依然没有平息,他忍不住呻吟出来。
恍惚中,眼前依然浮现着江倩兮那张带着眼泪的脸,她那么坚定地说爱他的时候,他怎么会不想走过去深深地拥抱她?怎么不想立刻牵她的手,像从前一样承诺她这辈子再也不分开了?就算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依然想自私地抓紧她。
他等了这么多年,等得心都痛成一摊烂泥,等得身体都废了,怎么可能不再爱她了?
他多爱她呀,一刻都没变过的心,现在依然剧烈地为她跳动着,可是……
他不想,就是不想,真的不想……让她知道……
她喜欢的那个少年,现在已经变成这样,衰老、虚弱,还全身是病……
他记得她上学的时候喜欢看言情小说,总是说他比起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也不差什么,一样帅气、聪明、学习好又可爱,她总说,她要以他为原型写一本小说,肯定很受读者欢迎的,肯定能大卖,说不定还能拍成电视剧呢,到时候就让他去演。
顾池想到这里苦笑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可是现在呢?她喜欢的那个人早就不是那个鲜亮漂亮的少年,而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还是一个因为做过脑部手术引发了癫痫后遗症,甚至随时可能中风瘫痪的老男人。她和他在一起干什么?帮他养老吗?如果她用这样一个男人当男主角写小说,肯定一个读者都没有吧?
顾池笑着笑着,捂着眼睛哭了。为什么?他找了她那么多年,她没消息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她回来了,他依然痛心刻骨。
江倩兮,江倩兮,这个二十三年里无数次在他心里、脑子里响起的名字,现在依然像是回荡在空旷操场上的时钟一样,响个不停。
没关系,他早就过了深情的年纪,早就过了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难过到恨不得死去的年纪,早就成熟了,早就习惯了……
她回来就好,只要她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他在无数次深夜里祈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只要她能回来,他就别无他求啊……
对,老天已经满足他了,他不可以再贪心。
顾瑀哲回到房间做作业,一道奥数的题目将他难到了,他试了几个方法都解不出来,于是拿起试卷,打开房门去找爸爸求助。当他走到爸爸的房间门口的时候,刚想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在暗自低吟一样。他皱了皱眉头,悄悄打开房门往里看去,只见父亲高大的身影正落寞地坐在沙发椅上,他平日里总是挺拔的肩膀垮了下来,单手捂着眼睛,头垂得低低的,肩膀微颤,身影落寞到看着就让人心疼。
顾瑀哲鼻子微酸,轻轻地关上房门,难受得红了眼眶。他是爸爸带大的,从他有记忆起爸爸就偶尔发病,他的癫痫不严重只是发病的时候头疼不止,严重的时候还会全身抽搐颤抖,这些年越来越严重,一直靠吃药控制着。只是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外人依然觉得他姿态优雅,不急不慢,沉稳又可靠。
爷爷还在的时候告诉过他,爸爸以前身体很好的,一点病也没有,是为了和外公一起去找妈妈才出的事。听说当年爸爸和外公得到一个消息,有一个小山村里关着一个被拐骗过去的女大学生,听说和妈妈一般大,身形也很像。外公和爸爸连夜赶去,却遇到了泥石流,爸爸为了保护外公,被山上滚落的泥水石头冲走,等被救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是伤,头部也被石头砸得血流不止,甚至得立刻做手术。
可是那个小山村附近最好的也只是个县级医院,医院的医生根本不敢做这种高难度的手术,最后外公联系了爷爷,两人花大价钱租了医疗直升机把爸爸接到首都最好的脑科医院去,又请了几个脑科专家会诊救治,可就算这样,依然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人是救回来了,也落下了很多后遗症,比如癫痫,时常头疼,有时候还健忘,甚至有专家说爸爸五十岁以后中风的可能性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