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卜先知,次次精准,不是神,就是妖。
李漼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虽然年纪不大,却一脸颓像,头发花白,双眼浑浊无神。平时大病小病不断,有时甚至无法步行。
他斜倚在靠背上,望向跪在眼前的慕容玥。
那个秀丽端庄的女子,长着一头及膝的长发。紫罗兰颜色的衣摆云朵似的在她周围扑了一地。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仿佛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所以人根本无法从那双眼睛的最深处窥知,她此刻静静观望着的,是未来,还是现在。
她用那样一双眼睛看李漼,看着他虚弱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同往常一样,丹唇始终微微上扬,美丽而优雅地笑着,丝毫没有被天子威言恐吓的局促感。
“慕容,听说有人叫你算哪个皇子可以即位?”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她平身,李漼冷冷地问。
“是,可臣算不出来,皇子即位由天子决定。天子的事,我一介凡人算不出来。”慕容玥回答。
这回答叫李漼火冒三丈,当然也有迁怒之意:“那朕养你何用?!”
对方只是微微颌首:“陛下恕罪。”
李漼长吸一口气,又问:“再问你一个问题,朕寿命还剩几何?”
慕容玥答道,用她那同神情一样美丽优雅的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作为帝王,李漼身边是没有朋友的。不管大臣,妃嫔,还是子女,在他面前无不小心翼翼。表面上对他恭恭敬敬,实则从来不敢靠近他。所以登基14年,无时无刻不被刻骨的孤独折磨着。
这种感觉让李漼十分宠信慕容玥,因为这个女子周身散发着的某些气质,能让他找到知音的感觉。
如今连慕容玥也要骗他了么?
眉头微微一皱,又悄然舒开:“慕容,朕也想给你算一卦,你可知是什么?”
慕容玥依旧静静地笑着,优雅得犹如冰山雪莲:“陛下想替臣算,是不是该赏臣擅行巫蛊之术窥伺天象之罪,秋后问斩。”
李漼对她道:“既然明白,朕寿命几何?”他努力笑了笑,半是期待半是商量,“朕不贪心,再活三年便心满意足。”
慕容玥眨了眨眼:“陛下恕罪,臣愿领罚。”
算不出来,受罚。算出来,答案也会让她受罚。不若主动请罚。
三年时间都没有么?
李漼听懂了她的意思,脸色死灰,眼泪从那双惶恐的眼睛里慢慢滑落。这个一国之君,面对死亡的时候终于发现什么叫恐惧。他全身发抖,似乎很冷,冷得连牙关的颤抖都无法控制般的寒冷。
他想活着,已经贵为人间帝王,他怎么舍得死呢?是不是杀了这个知道他死期的慕容玥,他就不用死了?
眼中凶光一闪,他低声道:“赐茶……”
慕容玥淡淡敛眸:“谢陛下。”
未几,一个小太监端着茶盘走了上来,里面装着个碧玉杯,杯里装着金黄的茶汤,还有鹤顶红。茶盘下还藏着一把以防万一的匕首,匕首很薄,刀刃雪亮,削铁如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男孩啼哭的声音。
李漼问:“何人喧哗。”
有太监忙禀:“回皇上,五皇子听闻皇上身体不适特来探望。恰逢皇上召见慕容神官,他在门外候着,又担心皇上龙体,一时没忍住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