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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啸雪便跟着黛玉进了西暖阁,二人都在榻上歪着,黛玉说道:“明儿大朝会,定会有一番纷争,咱们家除了王嬷嬷的儿子刚入朝为官之外,可还有别人?”
林啸雪笑道:“姑娘忘了?前几年咱们在城西盖了庄子,建了书院,那次春闱,咱们庄子上的书生,不仅出了个探花伍贤安,还有十几名上三榜的进士呢。姑娘一向不愿与官场上的人来往,所以我们也没叫他们来烦姑娘,姑娘有什么事情吩咐,我这就出去办就是了。”
黛玉听了,笑道:“如此甚好,姨娘悄悄的出去,不用多了,只捡几个才华好的,跟咱们也贴心的,传我的话,明儿朝会上,不管亲王贝勒们怎么闹,只要他们能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替皇上说话解围,咱们家便定会厚待他,若是有什么不测,我定当待他的父母如我的父母一般。”
林啸雪听了,自是极明白,说了声公主放心,便悄悄的换了衣服出去了。这里黛玉自在床上歪着,静静的暗中谋划不提。
第二日,黛玉换了朝服,带了朝冠,胸前出了东珠之外,一颗艳红的蛋黄大小水晶珠子,镶嵌在银丝芙蓉底座之中,红白相配,耀眼至极,正是传说中的‘水晶绛珠’。
朝会大殿里的官员们越来越多,但人人肃穆庄严,没有一点声音。不大会儿,只见西暖阁的房门悄悄地打开了,一个太监走出门来,“啪啪啪”地甩了三下静鞭,殿外廊沿下站着的供奉们一齐奏起了鼓乐。在黄钟大吕,瑟筝笙篁声中,雍正皇帝从西暖阁门跨步走了出来,向着殿中央的御座走去。允祥、允祉、弘时、方苞、张廷玉、鄂尔泰等人也跟着出来,鱼贯而行,呵着腰趋步走到屏风前,又依着次序跪了下去,雍正皇帝从众人的面前走过,从东来诸王的面前走过,也从几百名大小官员的身旁走过,走上了那雕龙黄袱面的天下第一座上。
众位亲王贝勒,王公大臣向雍正皇帝行三叩九拜的大礼,雍正含着微微的笑意,双手平伸着示意大家免礼,又对亲王们说:“各位亲王和九贝勒,赐坐;军机处王大臣赐坐!”此时允禟已经从边疆回来,跟在众亲王群里一起来参加雍正的同朝大会。雍正见众人都坐了,便笑道:“今儿还有个人,原本是不该来前面与大家见面的,只因有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只得叫出来,大家都见见吧。”说着,便对边上的太监说:“宣固伦公主上殿。”
太监高声道:“皇上有旨,宣固伦慧文黛泽公主觐见!”
黛玉早在西暖阁里等着呢,听见宣声,便不慌不忙的稳步而来,盈盈的走到雍正面前,稳稳的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口内称:“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满意的看着黛玉,心中暗暗的点点头,面上笑道:“起来吧,站到朕的身边来。”
黛玉又磕了个头,慢慢的起身,站到了雍正的身边。下边的大臣此时才看清了这位公主的模样,只见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身穿深蓝色秀金凤朝服,头戴一品公主朝冠,冠上镶嵌的大东珠闪着熠熠的清辉,胸前那颗‘水晶绛珠’在深蓝色朝服的映衬下,在这华丽的大殿里,闪耀着夺人的光辉。再看黛玉盈白的脸庞略显清瘦,双眉若蹙,凤眼含烟,真是清贵淑雅,仪态万方。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是看呆了一大半,剩下的也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雍正见了,笑道:“怎么,你们见了我这公主,都呆了不成?”
一时间,众人恍如梦中惊醒,除了亲王之外,众人都忙跪下行礼,口称:“公主千岁!”
黛玉微微一笑,柔声叫起。众人方平了身,站好了等待雍正说话。
雍正收了笑容,提足了底气用铿锵有力的声调说:“大冷的天,让大家重新来到这里,是有几件重要的国策要与众臣工共商。从今年起,要在普天之下推行雍正新政,要刷新吏治,要均平赋税。还要沿着圣祖开创的文治武功,弘扬我大清的祖宗圣德,振数百年之颓风,造一代盛极之世。”他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着。他长篇宏论,侃侃而谈,讲得不慌不忙,也讲得淋漓尽至。
黛玉站在雍正身后,冷眼瞧着下边的大臣们,无不俯首恭听,再看两边的王爷,又似乎各有心事。细看怡亲王允祥时,只见十三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显然是病的很厉害,这样的日子,又不得不支撑着上来。想着这位拼命十三郎为了大清的基业和百姓的安康,终日劳累,心中便隐隐疼痛。再看怡亲王边上的十四爷,虽然面色苍老,但精神还好。看来这些年在先帝爷寝陵休养,心境也是变了不少。目光稍一转,看看另一侧的八爷廉亲王,见他心不在焉,边上的四个旗主更是各怀心事。
雍正还在上边不停地说着:“刚才说的都是政务上的事情,政务上大家都出了大力。就像李卫和田文镜他们,不避嫌怨,推行朕的新政,集‘公忠’于一身,更是卓有功效。奉天的诸位王爷也参加了今天的朝会,等这里一完,朕就要和你们共商旗务和旗政的事。你们今天来,无非是听听而已。其他的官员们若有什么要说的话,只管大胆说出来。”
一时,只见有人站出来,说要参奏田文镜,他是奸佞小人,不是模范总督!黛玉听了心中纳罕,正在思虑这是何人敢这样大胆,于是瞧着八爷脸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心中便了然。
今天的这个朝会,不但是皇上费了很大精力筹备起来的,也是在八爷允禩他们的逼迫之下召集的。来这里与会的人中,对雍正的所谓‘新政’,对他的所谓“改革”,并不是全都赞成和拥护的。至于要借这个场合闹出点事来的,那就更是大有人在了。一时间,便有很多人都跃跃欲试,试图上前参田文镜的不是。黛玉略回头看了一下雍正爷,只见他不声不响地坐着,似乎对眼前出现的事情并不感到意外。这时,八爷允祀和九爷允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八爷的眼中便闪出了凶狠的目光,只听他轻轻一咳,永信王便率先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臣王有本要奏!”
雍正深深的看了一眼永信,微微一笑说:“怎么?你也要掺和进来吗?”
黛玉此时没有办法,只能看向怡亲王,怡亲王与黛玉对视了一眼,便跟边上的十四爷说了声“方便”,便起身出了大殿。
黛玉见怡亲王出去,知道必是调遣侍卫了,于是在雍正后面转身向前几步,盈盈一笑,对着雍正说道:“皇阿玛,儿臣有件事情不明白,这朝会不是一个人一个人的说吗?怎么这会儿大臣们都七七八八的上前来,像是市井之人做卖卖似的,如此皇阿玛怎么听得清楚呢?”
黛玉一席话,不温不热,却把下面那些人吓出了一身冷汗,换言之,这些人群起而攻之,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说得轻了是欺君,说得重了,可以算是谋逆了。永信在边上跪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大冷的天,也出了一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