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之后,齐家气数已尽,你们齐氏宗族必然会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齐修愣在原地,许久无法回神。原来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好人!他以为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父,竟然对他们齐家动了这般歹毒的手脚!
但他很快想起一件事。
初次见面的时候,方众妙之所以能勘破自己假太监的身份,正是因为他命中有一子。他既然有子,怎会断子绝孙?
想归想,齐修却不敢问出口。
但方众妙已经主动帮他解惑:“好在你们遇到了我,这断子绝孙的风水必然能破。齐修,我观你面相,知你命中有一子。如今看来,这子息还是我帮你带来的。”
她这副“你又欠我一个大人情的”讨债模样令齐修不断下沉的心忽然往上浮去,轻松之感油然而生。
方众妙,你是不是在驯化我?我既反抗不了……只能认了。
齐修沉默片刻,然后才故作难堪地低语:“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太监。”
方众妙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伸展双手,在月光的照耀下傲然一笑。她这副模样当真是气焰熏天,很有挑衅之感。
齐修的心中却再也没有屈辱和不甘。他好像……真的被驯化了。
他拱拱手,无奈道:“多谢方姑娘替在下隐瞒,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方众妙上下看他,满意地笑了。
“走吧,将你兄长的尸骨捡出来,看看那幕后黑手当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一行人来到坟墓前弯腰拜了三拜。
方众妙指着墓碑正前方的位置,对齐渊说道:“你来给你爹爹磕三个响头,叫他赶紧起来跟你走。”
齐渊盯着墓碑上的“齐延”二字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吞吞跪下,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
很少说话的他嗓音干涩,言辞也不流利,却饱含思念之情:“爹,爹爹,渊儿来,来看您了。您快快起来,跟渊儿离开这里。”
方众妙点点头,又道,“把你的小衣裳脱下来铺在地上,你爹爹被你的气味包裹,会很舒服。他舒服了,才会愿意跟你走。”
齐渊笨手笨脚地脱衣,任孤琴连忙走上前帮忙。母子两个很快就把一件浆洗得破破烂烂的小袍子铺在地上。
方众妙对齐修说道:“可以挖坟开棺了。尸骨捡出来的时候,记得把齐渊的眼睛蒙上。”
任孤琴连忙从自己裙摆上撕下一个布条,蒙住儿子的眼睛。齐渊很是乖巧,不哭不闹也不乱动。
有暗零等人的帮助,坟墓很快被挖开,一口金丝楠木做成的棺材在月光下散发出流金般的光晕。
方众妙瞥了齐修一眼,心声暗道:【他对他哥哥当真是舍得。这一口棺材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贵。这样的人重情重义,用起来我才能放心。】
齐修悲伤的心情被打断,面色变得很是古怪。
方众妙又朝暗零瞥去一眼,心道:【山羊胡子把他那二百多个属下当亲兄弟、亲儿子看待,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我眼光不错。】
暗零摸摸自己白花花的胡须,沉吟道:山羊胡子是我?主上,您莫要随便给人取外号。
齐修撇开脸,心情由微妙转为不爽。
把他与暗零相提并论是什么意思?他堂堂九千岁不配独占鳌头?
胡思乱想的时候,几个暗卫已经撬开长钉,启开棺盖,一股恶臭散发出来。
方众妙走到棺材边,踮起脚尖往里看。只可惜她身高不够,无法窥到棺底。
齐修上下打量她,见自己合身的外袍被她穿的拖在地上,不由摇头轻叹。
他走上前,半跪下去,拍拍自己抬起的膝盖,低声说道:“你踩上来。”
任孤琴看得目瞪口呆,不由在心里腹诽:小叔子,你现在看上去真的很像个伺候主子娘娘的太监。我何曾见过你这般卑微的模样?
方众妙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踩着齐修的膝盖站上去。外棺内椁两层棺材,对她来说的确是太高大了。
齐修怕她摔了,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月光直直地照射在棺材里,没了阴影的遮挡,方众妙看见一副完整的骨架和一堆破碎的头骨。她弯腰下去,一块一块捡起头骨,递给暗零。
把所有头骨拿出来,在地上拼凑出一颗骷髅头,方众妙缓缓后退,呢喃低语:“那幕后黑手拿走了你哥哥的眉骨。”
齐修骇然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