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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她看着自己,却突然变了神色,匆忙抖着手,将左侧的青丝挪到前面一点,遮住脸上的疤痕。方羽青的神色有些怪,辛灵从来没有见过。
他牵她走过去,那些守卫什么也没有意识到,甚至是辛灵从他们身边几乎贴着经过,他们依旧还是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
她手里不觉捏紧了三分,方羽青却皱了皱眉,自己松让了三分——他始终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原来这天渊下底,还要走很长一段距离。
方羽青却突然停住,毫不犹豫松开了辛灵的手:“这里没有守卫,我师兄亦察觉不到。你只管继续往前走,到底就能见着律令。”
“那师叔你?”他一松手,辛灵也习惯性后退了半步,两人的距离隔着越远了。
“君子不偷听人言谈。我自在这里等你。“方羽青负手背过身去,如老僧入定般,再不动弹言语,甚至也呼吸声也听不到。
辛灵明知道他看不到,却还是冲着方羽青的背影再次抱歉,重重地道谢。而后便飞快转身,心心念念往关着律令的地方奔过去。
她走得虽急,却也能听见身后有窸窸窣窣之声,似是人的衣角折动——难道是方师叔转身回头?
她忙转过身去,见方羽青还是背对着她,姿势位置都不曾有一厘一毫的变化。
一身白衣,似岿然不动的雪山。
她便转过身去,一心往前,再也没有回头看。
“律师兄!”见着律令的时候,辛灵惊呼了出来。
这哪里是关他,分明是锁他。他似被粗大的铁锁绞了四肢,又穿了琵琶骨,倒钉在墙上——师傅为何不念一点师徒之意,如此残忍对待?
律令被关在妖界的时候,那杀人不眨眼的冥狱,尚以礼待囚,关而不伤。归墟仙门,怎么却比那些妖魔鬼怪还要残酷狠毒?
竟好像是在对付妖魔鬼怪!
难道师傅知道了触手的事,把律令认定做了妖怪?
辛灵想到这,心头一紧:“律师兄!”她连唤数声,也不见律令睁眼,便各种称呼都试:“律令!一挂油!”
唤了好久,律令才艰难地抬开眼皮,他张张嘴,却没有声音。
辛灵却一下子流下泪来——她认得这熟悉的口型,他在唤“阿灵”。
她的双脚,不自觉就往律令那边靠。甚至有那么一刻,她的手已经放到了自己腰间的双剑上——想砍断铁锁,放律令私逃出去。却还是克制住了,含泪看着律令,见他双唇又动,嘴型俨然是四个字:不要管我。
她愈发在心里认定,这件事,她管定了——自己从来没有如此逆反过。
逆反律令的言语,却更像要逆反自己的师傅,逆反归墟……心里的念头就像溪流,顺着滑到“逆反归墟”这四个字上头的时候,辛灵自己心里,深深打了个寒颤。
大逆不道,绝对不可!她摇摇头让自己清醒。
“阿灵……”律令终于能够出声。她便上前,纵身贴上墙壁,与他平行。手情不自禁去触铁锁,它却立即“哐当”发出巨响。辛灵便只能缩回手,怔怔注视着律令,只是泪流,流个不停。
“阿灵……”律令艰难中挤出的第一个表情,是冲她笑——还是那般憨憨厚厚,那般灿烂。
“律师兄,我问你两个问题。”辛灵见他这般,愈发替他感到委屈——他定是体内附了鱿鱼身,不是妖怪,更不可能是叛徒。却还是要亲口问一问。
律令的下巴先上抬,又慢慢吃力地放下,做出点头的动作,意思是答应她,但问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