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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昀忽然无故点了点头,扇不摇,身不动,眼迷离:“黄泉路上相互为伴,也不枉轰轰烈烈一场。”
成羡羽以笑带过,除了笑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淡淡问:“主公还有什么其它的吩咐吗?”
张若昀摇了摇头。
从中军帐出来,成羡羽回自己帐篷内准备了一点东西放入一只篮子内,罩好盖子,她提着篮子出了军营。
走到两三里外郊外的空地,成羡羽才蹲下来打开篮子,里面是数叠裁成冥钱模样的素纸,和一根点火的折子。她点燃火,一张一张的烧起纸钱来。
烧着烧着,成羡羽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靠近,她一回头看见了施宴倾。在冥钱的烟雾中,他头上束着碧玉缎带,着一袭宝蓝色对襟长袍,风姿卓绝。
施宴倾问她:“你在烧给谁?”
“我在烧给我姐姐。”成羡羽垂眸道:“明天一旦开战,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也许……生死由命成败在天。”她说着再往火堆里添了一张冥纸。她的神色淡然,眸子呈现自然的灰色,施宴倾伫在她旁边,恍然有种错觉:成羡羽刚刚添的那张冥纸,不是烧给她姐姐的,而是事先烧给她自己。
施宴倾猛然就蹲下来抓了成羡羽的手臂,朗声道:“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他言之凿凿:“子曜肯定会赢的,成姑娘你也肯定会赢的。”
施宴倾说完松开了抓在成羡羽胳膊上的手,他也从篮子里拿过来一叠纸钱陪成羡羽烧。烧着烧着施宴倾就说:“四年前我赶来给你接筋续脉,之所以来的那么快,是因为收到子曜急报的时候,我已经在路上了。”
成羡羽转过头来看施宴倾,施宴倾也转过来看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我在益州收到你请我来乾军做军医的书信,心道你都请我好几次了,我再编造理由推脱就不好了。其实那时候……我本来就在来做军医的路上了。”施宴倾又问:“成姑娘,那你自己从军又是为什么?”
成羡羽方才想起来,她从未告知施宴倾自己的家仇。
于是成羡羽说:“我姐姐是成慕舟。”
施宴倾怔了怔,恍然大悟道:“难怪前年江阴王来军营找你。”他再往火堆里添纸的时候,神色就更敬重了几分。他边烧边说:“十几年前的琼林宴上,你姐姐留我做官我辞了,早知道她有你这个妹妹我就留在京师了。”
“施公子你我现在认识也不晚啊。”成羡羽说。
“施某明天跟你一起去吧。”施宴倾说。
成羡羽听了扭头,下巴朝着施宴倾点了一点:“你又不会武功,跟着去做什么?”
“万一你们有谁受了伤,我也好及时为你们医治。”施宴倾说的很一本正经。
不过成羡羽还是拒绝了他。
施宴倾便没有再强行要求,负手随她一起回到营地。他弯身进去成羡羽的帐子里,成羡羽问他做什么,施宴倾一声不吭地默默替她擦拭盔甲,擦得锃亮不着一尘。他又一伸手找她讨来了宝剑,再为她拭剑,仔细两刃反复擦拭,直到清寒剑面可以清晰照出人的面貌。
照出施宴倾的一张卓绝的容颜,凌风傲骨却染点点霜华。
施宴倾在地上埋了一坛酒,成羡羽看他埋,她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埋酒。
施宴倾说:“施某知成姑娘好酒,在这里埋一坛,等你得胜归来取出一起喝。”
成羡羽听得心里瞬间就泛起了一层酒氲,既酸楚又温暖,她还没喝就醉了。
不仅仅是成羡羽,常军里的其他人也在同亲人做着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