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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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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就唱歌吧。俩孩子很卖命,很认真,天天搁家里练琴学写谱子,不到外头乱混,收入也还过得去,就这麽样吧,唱歌总不能唱一辈子,什麽时候瘾头没了,再做别的,读书也好,开店也好,只要平平安安的,就成。等以後结婚生子了,难道还会继续唱吗?唱歌,也不过是吃口青春饭而已。

谁知楚放接著给了老两口更要命的打击。邓帆在楚放家客厅的沙发上睡觉的时候,楚放居然在偷偷地亲他!被正回家给儿子做饭的妈妈给抓了个正著。张淑芳当时就炸锅了,拿著笤帚要揍人。楚放看上去温文尔雅的样子,当时却凶得不得了,把蒙在鼓里莫名其妙的邓帆放走後,就直截了当地跟他妈说他喜欢男人。

老两口命都去了一半了。楚卫国要找邓帆算账,找邓家人评理,儿子楚放就拿了把菜刀,对著自己的手腕。他说他是在单恋邓帆,这事情要捅了出去,他就不活了。

楚放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老两口除了把孩子锁起来自己堵在门口哭,又能怎麽样呢?

不明所以的邓帆来找楚放,老两口不准他们见面,可是又说不出个理由。邓帆并不会闹,楚放被关在家里的三个月里,他一个人默默地撑著场子,等著楚放来找他。他心中,还是以为楚家父母不愿意楚放唱歌。他无从劝阻,只能等著。

终於等到的,却是离家出走的楚放。他跟邓帆说北漂,在赣州这麽个地方,怎麽都打不出名头来。唱得再好,也不过井底之蛙而已。“帆哥,我们去北京闯一闯吧。”

於是他们就去了北京。楚放会给父母打电话,写信。可是不让他们知道他到底在哪儿,在做些什麽。

三年後,楚卫国和张淑芳才见到自己的儿子。幼稚而冲动的儿子在过了漫长的三年後变得成熟多了,成熟得让老两口心疼欲碎。

儿子在家里跪了一天一夜,说他错了,对不起父母。他不但让父母操碎了心,而且令他暗恋的人吃尽了苦头。他已经放下邓帆了。可是他……仍然喜欢男人。

楚卫国和张淑芳抱著儿子哭了好几个锺头,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儿子是个同性恋,改不过来的同性恋。

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儿子的性取向後,老两口发现,儿子变了,真的变了。不大爱说话,埋头写著曲子练著吉他。不爱吃东西。张淑芳变著法子给儿子弄好吃的东西,儿子也不过略微动动筷子。邓帆有打电话过来,儿子不接。後来邓帆登门找楚放,楚放不肯见。

邓帆也变了,不再是跳脱活泼的青年,他的眼神中,有著沈寂和苦涩,已经撑不下去的绝望。

然後是突然的爆发,邓帆突然开始大哭大闹。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组合,他说他拼了命在撑在熬在找各种路子,不过是为了唱歌,为了跟楚放在一起唱歌。他说他已经筋疲力尽,如果楚放不能谅解的话,什麽就都没有了意义。

他说北京有多少人才,他跟楚放,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小歌手,就连进酒吧进茶馆进饭店都没有门路。他说天子脚下,没有权势,没有关系,没有机遇,一切都是屁话。他说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後悔,让楚放不後悔。他说他没有办法了,当初夸下海口出去,现在没脸灰溜溜的回来。

他说就算是得到了一切,没有楚放在他身边,一切都没有意义。

楚卫国和张淑芳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经历了什麽,而现在,又是什麽样的关系。

邓帆哭得要断气。“你问我爱不爱你……”邓帆扒著门框说:“我爱,我爱你……可是我真的试过了,试过了用你想要的方式去爱你,只是……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把你变成情人,那样子敷衍你,其实是侮辱了你,也侮辱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一直都把你当做弟弟,当做最好的兄弟,最铁的拍档。但是情人,我做不到……”

邓帆不停地说他做不到,做不到。屋子里,悄然无声。楚卫国和张淑芳缩在他们自己的卧室,默默垂泪。原来儿子终於对邓帆表白了,而邓帆,不是同性恋,也没有办法变成同性恋,就好像自己的儿子,变不成正常的人一样。

这个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努力去做,却做不到。

老两口开始担心自己的儿子会做傻事,也在门口,敲门,劝儿子出来吃点东西,把话给说清楚。

当楚放开门时,邓帆就好像要接受死刑的判罚一样,发著抖,战栗著,说不出话。

楚卫国和张淑芳担心地握住儿子的手,却被儿子慢慢地拂开。

楚放在邓帆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好吧。我做你的兄弟。我们还是一个组合。无论是唱歌,还是做别的。”

一想到那个时候楚放没有表情的脸,张淑芳就有些不放心。邓帆已经结婚了,有孩子了,自己的儿子仍然是孤单单一个人到处奔命。楚放,到底有没有放下邓帆呢?

儿子的回答是肯定的。只是只要楚放一天没有伴侣,张淑芳就一天也不能放下心来。

只是,既然选择了接受现实,张淑芳也别无他法,跟老伴互看一眼,对著儿子点头说:“行,我们去北京过年。”

第7章

大年三十,农济锋也没有回家,在报社值班。当然值班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不过从头值到尾没有回家的,恐怕就他一人了。

团年饭,自从他读大学以後就没有再吃过了。在学校里,跟著因为太远不能回家的同学们一起过年;毕业後,就是值班。好在大年三十愿意值班的几乎没有,他用不著跟人去抢。

农益峰给他打电话让他回家,被回绝了。他妈一见到他,也不一定就会发病,但是说不定,脑子一糊涂,什麽事情都可能做得出。农济锋不敢冒这个险。他妈不愿意见他,就不见吧。他能够偷偷地看看,知道母亲一切都好,知道父亲虽然笨拙,但是仍然一如既往地疼爱母亲,那就够了。

其实是不够的。

农济锋打开博客,慢慢地敲击著键盘。

“酒吧也没有什麽人,有的只有那些无家可归或者有家回不了的同类。出柜的,多是性格倔强的,或者肆意妄为的,或者行为冒失的,或者以为爱能够挽回一切的。爱人吧里,没有爱人,又都是爱人。被关在家门外的gay们,就像风雪中迷途的羔羊一样,挤在一起取暖,饮酒,作乐,到半醉不醉之时,借著酒劲失声痛哭。

今天年三十,我没有去酒吧。我不想跟著他们一起哭,因为哭啊,要一个人躲著,那种深植於心中无法扫除的痛,才能一丝一丝地抽出来,放入酒盅,然後再仰脖儿吞下。

很多痛,是要独自品尝的,是不能分担的。别以为人家能帮你分了痛去,那都是假象,到头来,还不是只能自己独自撑著?

既然在人群中,自己也是孤独的,那麽为什麽又要凑到一起呢?以为有人跟著你一起孤独,你就不那麽孤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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