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可不会结婚的。”农益峰往後头一靠。“也没法子结婚。至於我的住房,您也甭操心。我和我男人这两天正看房呢,我们自己买。对了,说什麽我像那个男人,其实骨子里,我还是跟我妈有些像的。比方说我们都喜欢男人,比方说我们,都他妈的放著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走布满荆棘的羊肠小路……对,舅舅,你没有听错,我喜欢男人,所以我不会跟女人结婚。”
舅舅张开嘴巴看著农济锋,傻得已经不会说话了。
农济锋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就这样吧。我妈她爱我,我嘛,也爱我妈,你们说愧疚,老实讲,用不著愧疚,那样我也用不著愧疚了。我不知道当年我妈跟那个男人之间到底有没有感情在。反正我跟我男人,感情深厚著呢。你们一大家子要怎麽过,我都没有意见。老农家,有个农益峰传宗接代。那个男人家,正提心吊胆地怕我跑过去要分钱呢。所以,就这样,挺好。麻烦你跟我爸也说一声。他是老实人,悠著点说,别把他吓吐血了。反正,各位承不承认,我都是农济锋。爸妈要养老送终,我随传随到,有多少钱,我拿多少钱,至於别的,说什麽也是空的,没用的。你们也用不著担心啊操心的。我就是一同性恋,改不了的。我过得很好,我男人很棒。就这样吧。”
农济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转身开门准备撒丫子跑了。
却听到後面一个怯懦的声音:“小锋……”
农济锋慢慢地转过身,看到他母亲满脸的泪痕,站在卧室门口,两只手握在一起,怯生生地看著他。
“妈,我挺好,没事。我也不会到处跟人说我是同性恋的。同事也不知道,朋友也不知道,工作不会丢的。而且我有写小说,有写剧本,养活自己不成问题。我男人,他在北京工作,不过没事就飞到这里来纠缠我,烦都烦死了,甩都甩不脱……”
女人只是流著眼泪,靠著门框,殷切地看著农济锋。
农济锋觉得眼睛涩得很,又不敢揉,生怕一揉,眼泪会不听使唤地掉下来。只是局促地往後退著:“妈,你跟外公他们多聊聊,我去看看爸那里要不要帮忙……”
“你说你喜欢男人……怎麽会这样子呢?”
农济锋一下子挺直了腰,嘴巴扁了扁,声音很僵硬:“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了,没有喜欢过女孩子,然後跟男人交往,有个家夥,觉得我很不错,一直都很那个……你别操心了。反正,我也没有带著农益峰一起,他不会也喜欢男人的。再说了,我都搬出去住了,以後也会住在外头……”
“小锋……”
农济锋突然大声说:“妈!你别这个样子看著我!我十几岁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我……反正这事儿就这样!”
“小锋……”女人只是一声又一声地叫著。
农济锋泄了气,低下头,咬著嘴唇不说话。
“小锋……”女人慢慢地走近自己的儿子,怯怯地伸出手,拉住农济锋的胳膊:“你高兴的话,怎麽样都好……妈……妈以後做个好妈妈……以前的妈妈太糟糕了,以後,我做个好妈妈……你等等……”
女人突然转过身跑到屋子里面,又跑出来,手里拿著几件毛衣,雪白的,大红的,褐色的,一把放在了农济锋的怀中:“妈妈学了打毛衣……怕你不喜欢,不敢给你……给你弟弟打了三件,也给你打了三件。”女人泪如雨下:“我不是个好妈妈,以後做个好妈妈……小锋,妈妈对你不好……以後,只要你高兴,妈妈都听你的。”
农济锋抱著毛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终於撑不住,蹲了下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56章
“我出柜了,跟我爸妈说了我跟你的事。”视频中,农济锋咧著嘴笑著说。
楚放差点没栽到桌子底下去:“什麽,就跟他们说了?怎麽不等我跟你一起的时候说啊!挨打了没有?”
“没有。”农济锋一副得瑟的样子:“他们很愧疚,我说用不著愧疚了。我是同性恋,我也很愧疚,两相抵消,都不用愧疚。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他们也没有说什麽。哼,轮不到他们指指点点。”
“那,你妈,有没有发疯啊?”楚放喝了一大口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这家夥别不是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吧?赶快翻记事簿,怎麽著也要抽一天的时间去长沙看看。
“没有……她说她要做个好妈妈。只要我高兴,她都随我。”农济锋的声音稍微有一些哽咽:“你信不信这样的话?其实她老早就心怀愧疚了,老早就想要好好地对我了,就是拉不下面子,就是害怕我不肯原谅她。说老实话,我还真不想原谅她,可是就算不原谅,这麽多年,我对老农家,一直都没有对不起过吧?”
楚放靠在椅背上,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笑了:“信,为什麽不信?去怀疑这个话,不是自讨苦吃吗?她这样说最好,就算不是这样想的也没有关系。本来你不做指望了吧?或者即使有指望,也觉得渺茫是不是?就算天下掉馅饼掉你头上好了。时来运转,该著你的好运了。过几天我找个机会到你那儿去。”
“嗯。不过不用特意为这个跑一趟。舅舅舅妈他们回老家了,我妈不肯回去,我爸总算放了心。农益峰回学校去了,外公外婆住在了家里面,我有时候也回去吃顿饭。真的,挺好。不是我不想见你啊,就是,别影响了工作,毕竟我们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你说了,一辈子的哦。”
“是,我是这麽说的。这一辈子都干不够你啊……”楚放轻轻地笑著说:“既然这样,我就再看看。电影要发行了,排挡了,争取过去跟你一起再到电影院看一次……对了,你爸妈知道你做了编剧吗?”
“当然。”农济锋得意地笑了:“我爸开心得只会傻笑,我妈啊……也只会傻笑。”农济锋打著哈哈,巨得意:“爸还说要买票请邻居朋友和菜市场的老板们一起去看呢。可是电影票那麽贵,而且我也跟他们说,别到处显摆,万一人家要请客,可不是小开支。也怕工作单位会有意见……不过,瞿编说了,说不定这事儿会大肆宣扬,给报社长脸了呗,说不定,以後也可以出差了哈。感觉真美。好像我们的计划,就这麽著,一步一步地实现了哦。”
那是当然。结束了跟农济锋的视频之後,楚放微笑著给邓帆也打了个电话。他准备接影视部的筹划工作,之後坐上行政岗位,少出差,即使两地分居,两边也都是家。北京住腻了就住长沙,长沙住腻了,再来北京。什麽时候想要旅游,就跟艺人到外头跑一跑。经纪人和娱记,交集的机会太多了。
电影宣传做得并不大。小成本小制作,制片公司也不是他们韵律,做什麽,都由得制片人去做,媒体上也有发表各种访谈,歌手兼演员们也有跑通告。不过考虑到晓莺还没有从网友口中的骗子变成自强不息的典范,楚放背上的诚信的包袱还没有放下,宣传工作未免做得有些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