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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委在一旁快人快语的打着电话,方孝宏在一边听得是字字不漏,他很感激自己老友在这个时候替自己解了围,毕竟这样的电话由他亲自开口,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如今老傅替自己出面,实在是让他心里好过了许多,至少,有了老李那边的协助查找,向飞的消息或许会很快就会有回复了。
“好好,谢谢了啊,老李,下次你来北京,我一定和老方好好替你接风洗尘!这事儿,我可就拜托给你啦!行行,我等你消息!”
傅平挂上了电话,转身朝方孝宏双手一摊,道:
“看,分分钟搞定的事情,就你还在那磨叽!这不就办妥了?人家老李也是爽快人,一听我刚起了个头,立马知道后面的情况,他都说了,军里托他在成都关照的人还不少呢!就你还在那儿担心什么纪律不纪律的,那纪律都是人执行的,是人执行就会有变通,你当就你儿子在成都呢,咱们军里好多人可都是四川人,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也都在那儿呢!这事刚一出,他们就托人找关系打听去了,你担心的那些,都是多余的!现在啊,你就放宽心,在这里等消息吧!且说不准过一会啊,就有消息进来了!”
听完老傅的话,方孝宏心里最后一点不安这才缓缓地消散下去,他朝政委投去感激地一瞥,心中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走了过去,用力的握了握老傅的手,半天才吐出三个字来:
“谢谢你!”
“咱们俩什么关系,那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样过命的交情你还跟我客套什么,不就替你打个电话嘛!值得你那么酸溜溜的跟我腻歪?行了,你宽宽心,时候也不早了,早点歇着吧,我也回去了,不然家里那口子又得和我罗嗦了。走了啊!”
直爽的政委回去了,房间里又只剩下方孝宏一人,他朝靠椅上重重的一坐,将视线转向窗外,北京的天空此刻群星璀璨,万里无云,是个看月亮的好时候。看着那些忽明忽亮的小星星,他这个无神论者也不由得暗暗祈祷起上天: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神灵的话,请一定要保佑我的儿子平安无事啊!哪怕是折我的寿,我也心甘情愿!”
晚上九点多,方孝宏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此刻他根本没有心情回干部楼睡觉,还在一个劲的猛抽烟,满脑子想的,担心的都只有他唯一的儿子何向飞的下落。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几乎堆满了香烟屁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话机,将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远在四川的老李身上,他多么希望此时能有老李向他报喜的电话打进来,如释重负的告诉自己,他在四川找到了向飞的下落,他都一切平安啊!
想到儿子,方孝宏禁不住满心的酸楚,他和这个儿子,几乎从来都不亲,或者严格的说,是儿子从来不愿意和自己亲近。这么多年,儿子和自己不是闹别扭,就是打冷战,关系最和谐的时候也就是两个人孤坐无言,默然相对。
他不是没有努力过,不是没有对儿子示好过,可这个儿子却从不愿意领情,到现在都没亲口听见他叫过自己一声“爸爸”,总是用那种格外生疏的“父亲”一词来代替,听得他心好酸。妻子去世到现在,二十多年了,姓氏他也不肯改回来,依旧固执的坚持用早逝妻子的姓,可见儿子心里还是在怨恨自己啊!
本以为这样冷漠的父子关系恐怕就要维持到他死了,可没想到,儿子突然闪电结婚,娶回了单纯善良的小非之后,性格上倒是变了不少,变得肯和人接近,变得不再那么冷冷清清的了。几次都能主动的给他打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再是那种公事化的平板语气,开始带了点温情。
这些还不是最开心的,最让他感到高兴的是,向飞给孙子取名的时候,没有再坚持用何姓,而是改回了祖姓!单就这点,让他从小非嘴里知道后,高兴的一天一夜没睡着觉啊!
向飞虽然没有将姓氏改回来,可他同意让儿子姓方,这说明他心底里已经开始渐渐地接受自己了不是吗?眼看着他和儿子的关系,在媳妇的帮助下,逐渐的有了冰封的迹象,眼看着他们的关系在一点点的改善,只要再加以时日,他相信,自己和儿子的关系一定能维持的很好的!
可如今,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老天爷是不是故意在捉弄他呀,好端端的清平世界,来了什么大地震,弄得儿子下落不明,音讯全无,简直是让他欲哭无泪啊!他感觉自己太没用,平白的带着顶“北京军区司令”的大帽子,手握数十万重兵,调兵权利横跨数省,可谓是个“只手遮天”的“封疆大吏”,但在这个时候,这些外人眼中看起来如此雄厚的背景,却无法派上用处,他只能枯坐在这里傻等。
向飞啊,向飞,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就在他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办公室的房门“呀”的一声被人推开了,方孝宏抬起头来一看,登时楞在原地,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呆呆的看着来人将行李放在房间的角落里,然后一步步的朝自己走近,这副熟悉的眉眼,这个人,不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在担心的人吗?是上天可怜他吗?是上天可怜他吗?上天听到了他的祈祷了吗?
“父亲……”
几乎要石化的方孝宏在听到那声“父亲”的时候,顿时如梦初醒,他顾不得什么做父亲的颜面,什么端得臭架子,激动的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儿子的身体,紧紧地搂住了儿子,禁不住老泪纵横。
“向飞啊,向飞啊,你这些时间都到哪里去了?怎么我们都联系不上你啊!真是把我们担心死了!打了你多少次手机啊,全都无法接通,小非也是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好,跟她爸妈都不敢说你的事情,只能求到我这里来,求我去找成都军区司令打听你的消息,我才知道原来发生地震的时候,你人在成都,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把我给吓傻了!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啊!你妈走的早,当初她临走的时候,也是放心不下你啊,把你托付给了我,可我没用啊,这么多年都没照顾好你,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妈交代?你让我以后下去了,有什么面目去见你妈呀!向飞啊,向飞啊……”
方孝宏近乎大哭着,将这连续数个小时的担心,乃至这么多年来,他心底里最想说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宣泄了出来,他边哭诉着,边拍着儿子的肩膀,象是气不过,又象是内心无言的安慰,总之,在他亲眼见到儿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缓缓地落了地。
何向飞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出现,会让一向被他认为是只会端领导架子,满口大道理,毫无人情味可言的父亲如此失态。他怔忪了一下,然后连忙托着父亲的身体,为怕他情绪太过激动而晕倒,便将他架到座位上,轻拍着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