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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护士道:“比昨天好很多,几瓶药同时用了下去之后,血压和体温都接近正常值了,本来有些低烧的迹象也没有了。”另外两个护士小姐在一旁猛点头。
布维先生点了点头,看了看挂在床头的病历,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之后,对那些女护士道:“我要研究一下少校的用药情况,你们几个一起到我这里开个会,把你们掌握的情况都详细的汇报给我。”那些护士小姐听到他这样说,都有些失望,但又不能违背医生的命令,于是都悻悻地走出了病房。
布维先生走近沃尔特床前,低低地凑进他说了句什么,沃尔特原本闭着的眼睛立刻睁了开来,布维先生呵呵一笑,转身对我说道:“苏小姐,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你了,不过不要太久,他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的休息。你可以常常来看他,我一定提供最周到的服务!待会见!沃尔特,我先走了!”
他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房间里顿时很安静,其他的病友都似乎在闭目养神,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我耳侧响起。床上的沃尔特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虚弱的他挣扎着想坐起身体,我连忙走上前,将他的枕头垫高,这一刻,我才看清他的容颜。
他瘦了好多,真的是面黄肌瘦,眼底淡淡地黄斑和发黄的肌肤,都在向我诉说着身体的主人在前线受到的苦。原本那个英俊帅气的少校不见了,头发杂乱、脸上一道斜着划在颧骨上的伤疤,嘴唇干裂地泛出丝丝血痕。高大的身体不再健硕,被单下的身体显得瘦骨棱峋。
现在的他那么虚弱,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插着输液管的手上,手指都是冻伤的龟裂印痕,原本那双会弹钢琴的修长的手如今伤痕累累,只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依旧闪烁着光芒,他握住我抚摸他面容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又吻,断断续续地低声说道:“真的好想你啊,……在战场上,最艰难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最想念的人就是你了。能再见到你真好!”
我笑着擦去了眼里就要滚落的泪水,故做轻松地说道:“瞧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居然还能吸引那么多护士小姐,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有魅力呢?”
他虚弱的微微翘了翘嘴角,却没有多说什么。眼睛有些疲倦地垂了下来,倦容满面,我知道他的身体实在是在战场上消耗的太多太多,要不是年轻,体质还不错,否则绝对难以撑下来。于是,我理了理他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好好休息好吗?明天我再来看你。你可不许招惹那些护士小姐哦,不然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力图用欢快的语气冲淡我们之间的伤感之情,他听了我的话,轻轻地点点头,又吻了吻我的手,渐渐地松开了。没多久,他就陷入了沉睡。
我又凝视着他的睡容好久,便轻轻地退出了房间,一出房间,我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他的样子实在让我的心好疼啊,一个多么傲强和固执的人,如果他不是病到这个样子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撤下战场的啊!
刚才看着他平静的睡容,真的时间就停止吧,希望战争不要再打下去了,就这样结束吧,不要再有人上战场了,那个人间地狱真的不希望再有人有去无回了!
走到布维先生的办公室前,轻敲门后,我推门进去,他有些意外我那么快就出来了,我将身上的衣服和口罩手套都脱了下来,还给了他,道:“谢谢您,布维先生,沃尔特太虚弱了,所以已经睡了,我明天再来看他。”
“记住,回家后用流水和肥皂好好地洗手,多吃些水果增加维生素,这些可以增强你的抵抗力,你以后总要常来这里的,不是吗?”他接过衣服,提醒我道。
“沃尔特他会好起来的,是吗?”我明知他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放心吧,他的身体素质一向很好的,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到原来的身体状况了!”他点头答道。
“布维先生,您和沃尔特是不是以前认识?”我迟疑了一会,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
他闻言,笑了一笑道:“我和他是大学里的同学,只不过他学经济,我学医,同校不同系罢了。”
“那你们怎么会认识的呢?”我接着又问。
“他一向是个独来独往的家伙,对所有人都很冷漠,所以我对这个人很好奇,每次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候,我就会找他说话,时间长了,就和他熟了啊!”他摩挲着下巴,想着往事回答道。
“那他毕业后参军了,你也和他一起参军了是吗?”我看着他白大褂下的军服问道。
“那时家里逼着我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为了逃婚,我就参了军。当他告诉我他要参军的时候,我连想都没想的和他一起去报名参军了。他选了陆军,我也选了陆军,当时我就说万一哪天你受伤被送下来治疗,搞不好我还能是你的主治医生,瞧,我当时的预言成真了吧!”他撇了撇嘴,又对我眨了眨眼睛,样子很滑稽。
我微笑着看着他的表情,有些难以想象,一向冷漠的沃尔特还有象布维先生这样性格有趣而外向的朋友,他们两个倒象是绝配,一个冷,一个热,一个外向,一个内向,一个严谨,一个有趣,真是极有意思的搭配啊!
第二天一早,一直阴霾不断的天气难得放出了光芒,太阳从散开的云雾中探出头来,将温暖的阳光洒在大地上。我和叔叔、丽佐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今天一天都没有课,我正打算等会就去陆军医院看沃尔特,而叔叔他们要去城东的集市买些婚礼用品。
吃到一半,替我买花回来的皮克太太急急忙忙地放下手中的东西,拿着一份报纸走了进来,对我说道:“苏小姐,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小报童在吆喝什么中国参战,所以买了一份维也纳时报的号外,赶紧就回来了,您快看看吧,也许有您家乡的报道呢!”
我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早餐,冲到皮克太太面前,接过报纸仔细地读了起来,
“12月7日凌晨,日本以航空母舰编队向位于夏威夷群岛中心瓦胡岛上的美国海军基地珍珠港发动偷袭。日军以极小的代价,炸沉美国战列舰4艘,重创1艘,炸伤3艘,其他大型舰船10余艘,击毁飞机260余架,美国太平洋舰队除3艘未停泊在港内的航空母舰免遭攻击外,几乎全军覆没。12月8日,美、英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同日,中国政府也对德宣战……”
我看到这里,心情就如同落入了冰窟窿,原来就在沃尔特被送回后方的当天,太平洋战争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爆发了。我的祖国已经被日本帝国蹂躏地体无完肤,百姓已经如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了,现在祖国的敌人又多了一个德国,看来还是避免不了被卷入了由欧洲开始的这场世界大战了。
中国对德宣战,不就是意味着我和沃尔特完全成了敌对的势不两立的立场了吗?当初好不容易正视自己的感情接受沃尔特,已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现在情势急转,国家的立场出现如此大的改变,我和他的未来似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们还有将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