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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以后,我们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到这些事情,甚至连“死”字,“阵亡”之类的字眼都不敢说了,对她的精神情况我也越发的担心了,曾经特地去询问过叔叔家的保健医生,但看医生的脸色和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就知道,维罗尼卡的情况还是非常严重的。医生还说如果不尽早让她接受这个现实,一旦有一天她自己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之后,那她的精神状况就会变得歇斯底里,也就变成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疯子”、“神经病”了!
我爱维罗尼卡,她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不想让她陷入那种可怕的境地!可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她呢?这些日子里,我和叔叔一起旁敲侧击地试探着她对这个事实的接受情况,可她似乎仍然不为所动,说到激动的时候,她甚至和我发起了脾气,面对一个如此的她,我又如何能继续地下去呢?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了赫曼之后,再失去了维罗尼卡!
施耐德叔叔见我默然不语,他凄然的笑了一笑,拍了拍我的手道:“不用担心,苏小姐,信上不是说了吗,还可以去问陆军问讯处的。所以您能帮我写封信给陆军问讯处吗?我的眼睛越来越坏,又不能告诉维罗尼卡,所以只能求您帮我这个忙了啊!这也许是我能为赫曼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
我点点头,立刻接过施耐德叔叔早已准备好的纸笔,边写边向施耐德叔叔读道:
“尊敬的先生,
我想请问原属党卫军编制,后编入陆军中央军,派到苏联东线战场,阵亡于苏联雅赫尼东部城郊的少尉赫曼?施耐德的死因和埋葬地点吗?他是我唯一的儿子,请您能理解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急切的心情!如果能得到您及时的回复,我将非常感谢!
施万?施耐德”
写完了之后,我在如何落款的时候稍稍犹豫了片刻,到底该不该写上“希特勒万岁”?
不写的话这封信可能会被当局认为是对元首的不尊而招致无端的麻烦,写的话又实在是让我觉得恶心和厌恶,但望着施耐德叔叔期待的眼神,我最终还是将这句太过谄媚而又言不由衷的话写在了信纸上,封好。
“施耐德叔叔,这封信等会还是我回去的时候顺路给投了吧,省得放在您这里万一被维罗尼卡看见就不好了。”我将信收好,放进了小皮包中。无意中往窗外一望,维罗尼卡正捧着一大袋食品往这里走。叔叔顺着我的眼神回头一望,见她回来了,于是连忙吩咐我道:“谢谢你了,苏小姐,好了,维罗尼卡回来了,我们都不要再说了。”
没几分钟,维罗尼卡推门而入,见我来了,高兴地说道:“云,你来了啊!瞧,我弄到什么了?”她说着,满脸神秘地从纸袋底部掏出一个小纸包,然后笑嘻嘻地打开,我一看,居然是块香肥皂,在现在这个世道,什么东西都紧缺的情况下,她居然还能弄到一块香肥皂,连叔叔家里都只有普通肥皂来洗澡呢!我笑着问道:“呀,维罗尼卡,这么紧张的紧俏品你都能弄到,真厉害啊!哪里弄来的,我也想要一块!”
她满脸乐滋滋地道:“回来的时候正巧经过卡特先生店里,他正好在处理过期的东西,所以只用很低的价格就买到了啊,反正才过期一两个月,又不是吃的东西,过期就过期了,等赫曼回来的时候,我就特地洗个澡,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然后……呵呵呵”,说着,维罗尼卡满脸绯红地将脸藏在双手之后,羞涩地笑了起来。
我和施耐德叔叔听着她的话,只能无可奈何地互相看了一眼,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不再沉浸在自己建造起来的那个虚幻的世界里呢?怎么才能让她接受赫曼已经阵亡的现实呢?看着她兀自“吃吃”低笑地模样,鼻子一酸,一股泪意不禁涌了上来,我的维罗尼卡啊,我该拿你怎么办啊!
此时,以“防空助手”名义被征召到柏林防空阵地的约瑟夫终于也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战争,亲身体会到了什么是与死亡擦身而过,亲身体会到了原来战争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象刚来的时候那样斗志高昂,曾经对云阿姨信誓旦旦地要拿到铁十字勋章给沃尔特叔叔看的想法而今已经变成了该如何在可怕的飞机轰炸中和高射机枪的扫射下活下来!
自从他们这批中学生来到防空阵地后,兵力极度缺乏的前线,已经找不出几个有充分作战经验的老兵来带教这些似懂非懂的孩子如何使用武器,可以看到的景象都是比这些十多岁孩子大不了多少的也是从各地高中里征召来的大男孩在手把手地教这些刚来的小男孩们怎么用摆击炮,怎么用反坦克武器,就这样,约瑟夫他们在几乎没有受到过多的正式训练的情况下,就直接进入了真枪真弹的前沿。
德国柏林作为希特勒的老巢、轴心国之一的首都,因此理所当然的成为盟军轰炸的首选目标。但柏林固然被不定时飞来的盟军轰炸机给炸惨了,可盟军也被打疼了。1943年“全面战争”开始后,德军总结出一套被称作“爵士乐”的夜晚防空方法来保护柏林。
具体说,就是用照射高度达13公里的探照灯配合雷达探测器追寻和锁定敌机,用高射炮和机枪构成高低空双层火网,用柏林城外的两条防空线阻击敌机,在城内集中防空火力重点保护工业设施和军政要害部门,再加上德军歼击机的拦截,盟军的飞机想既准确投弹又安全无损是很困难的。到1943年末,英国飞行员完成任务安全返回率只有15,盟军损失的飞机总数已超过两万架。
由于盟军轰炸机的目标不限于军事和工业目标,而是地毯式的大面积轰炸,柏林的防空阵地也必须遍布全市。约瑟夫和他的同学们为了应付盟军突如其来的轰炸,不得不疲于奔命似的,不停地在各个阵地之间调来调去,先驻防市中心区,接着又调到东区,然后是柏林发电厂、威廉大街的政府办公区……最后他们被调到了柏林郊外。
最开始的时候,他负责操作探照灯,给高炮指引空中射击的目标,但没多久就因为人手紧张而担当了射手,3人一组操作一挺4管2厘米口径的高射机枪,专门对付低飞或俯冲下来的敌机。每组的人员是一个正规军人加两个学生。机枪阵地有时设在地面,更多的时候就设在楼房的顶层平台上。
高射机枪阵地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被探照灯罩住的飞机要躲开高射炮的猛轰,最有效的方法是突然俯冲,这时就必须轮到高射机枪开火了。但是,低空俯冲的飞机在视线内的运动速度相对更快,机枪手捕捉目标难度更大。另一方面,约瑟夫他们手中的火力威胁又比较弱,要和英国人配备重机关炮的‘蚊式’、‘惠灵顿式’轰炸机‘拼刺刀’,是真正的以弱战强。
在一次盟军突然发动的战斗中,约瑟夫和一个同班的同伴一起架设高射机枪向一架俯冲下来的战斗机射击,眼见飞机越飞越近的时候,约瑟夫望着虎虎生风而威猛致极的轰炸机,心中对为国效力的念头早被抑制不住的害怕而取代,丢下手里的机枪抱头趴到了地上,几乎就只是转瞬之间,他的耳边传来几声炮响,他的那个同学就因为死守着高射机枪而被英国人飞机上的机关炮在胸口上穿了个大洞,可以说是瞬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