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我听着孩子那号啕大哭的声音实在不忍心,想要去抱抱他,顺便提早结束面壁,还是沃尔特一再拦着我,说一定要等孩子自动承认错误才肯罢休。几次这么一罚,那小家伙觉得自己再哭再闹也达不到目的,而且还要被爸爸训话,被爸爸罚面壁,所以从那以后就收敛很多,只要看见沃尔特在家就很乖。
我见小家伙在沃尔特的训诫下,倒是真的乖了不少,也是托沃尔特耐心“训话”的福,他也懂事很多,似乎也明白有些事情做了,大人会惩罚他,所以便开始在做一些事情前也知道问问我们可不可以做。殷鉴于此,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没有沃尔特有效。从此,沃尔特在我们家里的“教育界权威”的地位牢牢地树立起来了!
我自叹比不上沃尔特那么有耐心,也没他那么有想法,所以在家里,我倒是变成了红脸,沃尔特变成了白脸,我们一红一白的,配合地倒还挺默契。中国有句古话都说“三岁看到老”,现在看着小家伙这么活跃、机灵的样子,我就已经预感到将来这小子肯定不会让我省心,只能靠他老爸来教育了。
看着儿子淘气顽皮的样子,再看看他爸爸那不温不火的脾气,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孩子到底象谁?难道象我那早早过世的公公吗?我小时侯可没那么淘气,看沃尔特的样子和他告诉我的童年经历,也不象是皮孩子啊?!后来我问沃尔特,这孩子到底象他们家的谁,怎么淘气得这么厉害呢?
谁知道沃尔特哈哈大笑,抱起儿子亲了又亲说是象他,我还以为他和我开玩笑,连说不信,沃尔特这才告诉我,其实他小时侯也是淘气的出了名,家里附近的孩子都只听他的,总跟在他后面去招猫惹狗,上房揭瓦什么的,不信的话,还让我去慕尼黑老宅附近去打听。只是后来家里发生重大变故,又处在情绪敏感的青春期,性格上这才改变不少。
我听得瞠目结舌的,终于恍然大悟,难怪我吵架总是吵不过他,原来他从小就是孩子王,这与生俱来的“演讲”口才和领导才能,估计从那时起就已经具备了吧!为此,我直呼上当受骗,本来还以为他是天生的忧郁派贵族公子,当初就是被他眼睛里总是流露出来的忧郁所深深吸引,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误上贼船啊!如今连生个儿子也遗传到这个脾气,将来啊,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可有的我受的了!
沃尔特听到这话,搂着我更是笑个不停,说什么“货既售出,概不退货”之类的话,然后温柔地吻了吻怀里黑头发灰绿色眼睛的儿子又吻了吻我,脸上挂着心满意足地表情抱住我们久久没有松开。在那温情一刻,我抱着沃尔特和孩子,温馨之情充满了心头,这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子,其实幸福离我们真的很近,就在举手之间……
这一年的2月2日是除夕,素日里总喜欢呆在香港的父母也特地提前几天从香港赶来,带着充满年味的各种礼物在宽敞的新家里和我们一起欢度春节。外祖父母的到来,让小伯恩很高兴,平时虽然也有丽佐和翠希家的几个哥哥过来陪他玩,约瑟夫有时和在大学里新交的女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也总不忘带上这个宝贝,可对于小家伙来说,还是最喜欢看到外祖父母的到来,因为只要外祖父母一来,他就能玩到很多奇奇怪怪的玩具,吃到很多平常吃不到的好吃东西。
唯一让他感觉到奇怪,或者说是困惑的是大家交谈时用的语言问题。平时在德国,我们自然都说德语,有时沃尔特在家和建筑公司里的同事谈工作电话的时候也会说一些英语,这他已经习以为常也并不感到奇怪。
但是现在,沃尔特和我父母说德语,也时不时地说些半生不熟的中国话,我的父母又和我说国语,有时还说说苏州话和上海话,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好几种瞬间变换的语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总是睁着大眼睛莫名的看着我们。
不知道是谁说的,孩子都是天生的语言家。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不久,小伯恩哈特就能从大人的脸上和事情发生的前后过程中理解那些语言的具体含义,没过几天,他也能大致听懂一些那些和平时所用的德语大为不同的语言所代表的意思,渐渐地,有时还能象模象样的说上几句中国话,惹得他的外祖父母高兴地抱着他一阵猛亲。
见此情景,我不禁冒出一个念头来,既然小家伙比起其他同龄孩子来,在语言上有了更多一份的优势和选择的余地,何不让他从小就学习起中国文化和语言呢?一直以来,我总是坚信虽然现在我的祖国并不强大,西方各国还并不把这个东方古国放在眼里,诟病时有发生,但终究这样的状况不会永远维持下去,迟早有一天,这条中华巨龙会从沉睡中惊醒,一跃而起,直冲九霄的!
所以我打算让孩子在读小学后,每年的寒暑两假都让他到香港去,将来有机会,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想带着他去我的故乡看看,去他外祖母的故乡走走,或者准确的说,我想带他走遍祖国的秀美山川,我想让我的孩子知道他身体里那一半流淌着中华的血液是值得他骄傲的。
我想告诉我的孩子,他母亲的故乡是个多么美丽的国度,这里有悠久醇厚的文化历史,这里有勤劳善良的人民,这里更有优良的中华传统美德,我想让他也能体会到古老中国里那份博大精深的文化精髓,也让他今后能理解为什么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深深地为之着迷。
我的这个想法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成,尤其是沃尔特,更是举双手赞成。沃尔特对于他一直以来没有机会去中国看看我的故乡,亲身去见识一下爷爷曾经拜访过的国家而深以为憾。当年,他与我相识的时候,还在军队服役,有机会却没时间去;后来德国投降后,他又在监狱里做了四年的战俘,没时间也没机会去;等我们有时间也有机会可以去了,却对新中国执政党的对外政策心怀忐忑。我是前国民党党员的女儿,而沃尔特是来自德国的曾经的纳粹军官,我们都是这样敏感的身份,又怎么敢贸然行动呢?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和沃尔特还是期盼着如果有一天,中国大陆放开了对外政策,我们都能回去看看。所以我一提出将来等孩子大些便先送孩子回香港过寒暑假的时候,沃尔特对这个提议表示出了热情的支持。
1954年对沃尔特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事业上升期,但对我来说,也是很重要的,因为在这一年,我又将要迎来这个家庭里的新成员——我怀孕了。在父母过完春节回香港后没多久,几个月没有来月事的我,发现自己又出现了和怀小伯恩哈特时一样的妊娠反应,胃口好,爱睡觉。有了上次的经验,我便在沃尔特的陪同下,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一看,果然是又怀孕了。
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这次反应比起上一次还要大些,让沃尔特兴奋之余很是紧张,追着医生直问原因。与他紧张兮兮成对比的是,我倒是觉得自己一切都还挺好的,除了孕吐的频率高了些之外,也没什么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