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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他的故事,我不禁为布维医生的经历而感到由衷的感动,当年的他是何其潇洒的在每个小护士,每个漂亮女人面前游刃有余的流连着,英俊的容貌,良好的家世,殷勤的呵护,体贴而周到的礼貌,彬彬有礼的风度,如此优秀的一切,几乎让人不能不折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认识他以来,我从未见他对哪个女人有过特殊的关照,可现在,他居然能为一个才见过三次面的名义上的妻子而整整怀念了十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原来在布维医生风流浪荡的表象下,其实也是怀有一颗对感情真诚而执着的心啊!
沃尔特伸出手去拍了拍心情郁闷难当的老同学,安慰道:“不要放弃任何希望,说不定她还活着,明天,我陪你去报社登个寻人启事吧!如果你再不放心,我们一起去次波兰,在那里登个启示,或许还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布维医生默默地点点头,只是看着照片再也不说话了。这时吕贝克中校也叹了口气道:
“自从我认识他以来,就没见他离开过那张照片,时不时的总要拿出来看看,有时长吁短叹的,看着都替他难过。沃尔特,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们的吗?说来很巧,路易从波兰战俘营里转到苏联这里来的时候,正好和我关在一起。我们闲聊的时候,都说自己认识你爷爷,然后聊着聊着,发现也都认识你,大家这才成为了朋友。至于赫曼,还是让他自己告诉你们吧。”
我望向从进门开始便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赫曼,看来我在机场说的那些话,真的是让他很难过。我沉吟了片刻,伸手握住赫曼的手,轻声道:“赫曼,对不起,在机场我说的那些话,太重了!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是我太激动了……”
“不要这么说,就算你替维罗尼卡狠狠地给我几个耳光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我是真的很……对不起她!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都没有脸去见她了!”赫曼没有等我的话说完,便立刻回握住了我的手,诚恳地答道,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你现在能告诉我,到底你在前线发生了什么,既然你没死,又怎么会有阵亡通知书,那些带血的遗物又是哪里来的啊!”我抓紧了赫曼冰凉的手,连忙追问着他。
“死的那个人其实不是我,准确的说是一个苏联人。只有那血却是我的。”赫曼低着头,面露痛苦的回忆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们的脖子里不是都有刻着你们名字,服役部队的铁牌挂着的吗?那是不可能随便离身的啊!一个苏联人怎么会有你的身份牌,又怎么会有你的那些遗物啊?这怎么可能弄错啊!”我不由得叫了起来,难道国防军的伤亡统计处会出现这种弄错阵亡对象低级错误?
“1942年的下半年,东线战场上的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8月份开始的斯大林格勒战役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噩梦!我们几个营的兵力加在一起,只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就打得只剩下不到一百个人。我看着成片成片的战友在我面前倒下,看着刚刚还在和我说话的他们不断的在我身旁转瞬死去,说实话,我当时是真的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苏联人在战场上的顽强绝对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后来,战斗变成了持久战,天气也越来越冷,补给却总是无法跟上。好几个营的营长都战死了,而且原来的编制也都无法再组成完整的建制,所以我这个副连长就被就地任命为连长,负责把几个残部收编起来,再组织战斗。
我们就这样坚持到了12月,一次在一个小树林里,我们连和一支苏联的步兵小分队狭路相逢,经过几番恶战,双方把弹药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最后没了弹药的我们就只能是肉搏战。那时,我和一个苏联的中尉扭打在了一起,被苏联那鬼天气冻得够戗的我行动远没有他们迅速,所以没打几回,就被他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他拔下枪上的刺刀朝我胸口这里砍过来,要不是我胸口处正好放着钢笔和笔记本,替我挡了一下,我肯定被他给捅死了!
当时我身上负了伤,疼得我心中发狠,就想和他同归于尽算了,于是趁他不注意抽出靴子里藏着的用来防身的勃郎宁手枪,给了他一枪,这才活了下来。天气很冷,冻得我身上的流出来的血没过多久就和衣服冻在了一起,没办法,为了活命,我只好把那个苏联人的衣服、鞋子全给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
因为我们发生遭遇战的地方靠近波兰边境,这些年来,看过无数残酷的现实,我实在不想再打仗了!说出来我也不怕你嘲笑我是懦弱的胆小鬼,是逃兵,我当时真的就想这样,扮做逃难的难民跑回波兰去,找个合适的机会回到维也纳去找你们,所以为了怕被边境的苏联人认出我来,我把所有身上和德国有关的东西都摘了下来,扔在了那个苏联人的身上。
我白天窝在灌木丛里动也不敢动,到了晚上才敢出来赶路,可我身上有伤,又没吃没喝的,所以才走了一天,就昏倒在路上,被过路的苏联巡逻队发现了,把我当成苏联伤兵救了起来,可等我醒来,他们发现了我不会说俄语,知道我是冒充的,这才把我关进了战俘营。
我原本还不知道自己的笔记本遗失了,直到被抓进战俘营,脱光了衣服检查身体时,才发现我的笔记本不见了!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找不到那些东西了,可没想到,它们却被当成我的遗物给送到你们手上了。
我也知道万一两军事后打扫战场的时候,我扔在那个苏联人身上的身份牌一定会被当成我阵亡的证据的,到时阵亡通知书寄回家,你们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的。所以我在战俘营里伤都还没好透,我就千方百计的想逃跑,翻墙,挖地道,能想的办法我都想了,我想利用一切机会告诉你们我还活着,可是每次我都没能成功,有一次,还被看守揍得半个月都起不来……
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我还活着,实在是我没有办法啊!如果早知道我当初扔的那块牌子会造成你们这些年来的痛苦,我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就是死我也不会摘下来的!至少维罗尼卡也不会为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说着,赫曼痛苦的抱住头,埋首在自己的臂弯里。
“我们这三个人里,赫曼在战俘营里的时间最长,1942年年底的时候就在里面了,后来就是我,最后才是路易,只不过巧的是,苏联人把我们关在了一起,时间一长,我们也就成了朋友,在里面我们互相照顾,互相鼓励支持,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要知道当初送进苏联战俘营里的人可有整整4万多人啊,可现在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当初的1/4,我们在战俘营里什么苦没吃过,挨打和挨饿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每天强体力的劳动,开山,修路,还曾经被送到最寒冷的西伯利亚煤矿,每天在地下400米的地方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