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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轻凤强撑着笑了笑,一向悭吝的心肝儿终于开始抽痛,最后竟至滴出血来,“世上没有后悔药,我……我先慢慢养着吧。”
“那也只好如此啦。”飞鸾吸了吸鼻子,哀叹了一声。
这时她们就看见李涵兴高采烈地冲进了内殿,向着簇拥着小婴儿的人们大声喊道:“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呢?快抱给我看看。”
隐着身的轻凤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牵着飞鸾的手避让到一边,她默默看着李涵欣喜的脸,一瞬间滴血的心又被完全治愈,觉得多少牺牲都值了。
这真是一种很可怕的高尚境界,高得让一向猥琐的轻凤都觉得危险,怕自己将来反而会因此跌得粉身碎骨,奈何这一刻她却又甘之如饴——李涵春风一样温柔的笑脸,真是俊得令她荡漾啊啊啊。
“姐姐,我们回去吧。”相比“死得其所”的轻凤,这一刻飞鸾可是沮丧多了,她也不觉得那个被大家奉若至宝的小丑猴子有什么可爱,因此她只是摇了摇轻凤的手,示意她和自己一同打道回府。
“哦,好。”轻凤魂不守舍地答应了一声,刚跟着飞鸾一起跨过大殿的门槛,这时却忽然想起了李涵对自己说过的话。
“据说看见黄大仙是福气……也许我现在碰见你,也是一件好事呢……”
一瞬间轻凤醍醐灌顶——可不是吗?既然牺牲都已经牺牲了,她又岂能白白牺牲?!倒不如趁着现在,让李涵对她、或者说对黄大仙,有个更加美好的印象呢!
轻凤想到此处,立即伸手拍了拍飞鸾的桃心小脸,笑着哄她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得留下来一会儿。”
飞鸾纳闷地看了轻凤一眼,猜不透她又想打什么主意,于是不高兴地嘟起嘴:“姐姐你还要怎么折腾哪?我们快回去吧。”
“不行!”轻凤虎起眼一瞪,继而又满脸堆笑道,“乖,你先走吧,快走快走,我还要留在这儿……下一盘很大的棋呢!”
轻凤好说歹说、连哄带骗地打发走飞鸾,这才隐了身绕着众人转了好几圈,等待着自己与李涵照面的合适时机。她当然不会笨到以人身来见李涵——那样自己和其他前来道喜的妃嫔们有什么两样呢?根本无法脱颖而出!
轻凤的计划是:让李涵在今天这样一个转忧为喜的好日子里,再一次邂逅黄大仙!这样他必然会觉得黄鼠狼能给自己带来幸运,从而对本身就是黄鼠狼、或者说眼睛长得很像黄鼠狼的黄才人青眼有加,好感倍增!
轻凤这个如意算盘,算是她今天在丢掉西瓜之后,捡到的唯一一粒小芝麻。
曲江离宫在折腾了整整一天之后,终于迎来了安谧的日暮。喜得贵子、初为人父的李涵在激动过后,到底需要维持一点帝王的矜持,因此他将孩子托付给太医和女官们,又对王德妃交待了几句令她好生静养之后,便命令王内侍备下龙舆,打算回自己的寝宫休息。
正当他从大殿上缓缓走下玉阶,坐进龙舆准备动身时,殿前花木扶疏的苑囿里,竟然窜出了一只黄中带赤的小兽——黄大仙!李涵被这突然闯入他眼帘的小动物吸引住,不禁摆了摆手示意王内侍停舆,并且低声吩咐左右道:“嘘,你们别惊着它。”
只见那只小兽竟像不怕人似的,径自蹭着茂密的灌木丛转过身,将细小的爪子搭在簌簌摇晃的枝叶中,一边悠然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边歪着脑袋直直盯住李涵,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
如何如何,她黄鼠狼的扮相,绝对算是无可挑剔吧?!轻凤在心里得意洋洋地呐喊着,忍不住又假模假式地羞涩低头,甩了甩尾巴转身逃开。
唷!多少年都没拿真面目勾引过人,偶尔一试真羞人呐!
李涵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黄大仙绝尘而去的背影,对站在一旁不时偷笑的王内侍说道:“那小东西,还真让我想起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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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似乎每一户人家都爱围绕着孩子打转,即便是皇宫也不例外。
自从那日王德妃的孩子被轻凤救活以后,除了飞鸾和轻凤,谁也不相信这孩子能够无病无灾地被养大,因此简直如众星捧月一般,不但请来高僧老道做法事消灾延寿,就连李涵都特意为这个皇子大赦天下,以便替他积些善德。
这下可冷落了轻凤和飞鸾,只有飞鸾求之不得,满心期盼着李玉溪这一次也可以随着醮祭的女冠们一起进宫来玩,终日在做法事的经堂外四周转悠,而轻凤却是又无聊又后悔,每天都恨得牙痒痒的。
李涵天天待在王德妃宫里看孩子,这一晃就到了四月初,小猫一样孱弱的婴儿也满月了。时值上巳与端午之间,正是个承上启下、苦无名目行乐的晴朗日子,于是曲江离宫再次设下盛宴,邀请后宫众人与文武百官同庆皇子满月。
这时正值南方荔枝新熟,驿使快马一骑红尘,将鲜香红嫩的荔枝运进了长安。李涵除了将这些荔枝分赐给群臣之外,又在曲江紫云楼上设下“红云宴”——该宴宴客时会在窗棂四壁挂满荔枝,任宾客随摘随食,远远望去宾主就像身处红云之中,因此才有了这样一个风流雅号。
这一天飞鸾和轻凤就坐在楼中不停地剥剥剥,两只小妖眼疾手快,吃得肚子都快涨坏了。这一次皇子满月宴的规模简直像皇帝生辰的千秋宴一样盛大,不但有太常寺演奏雅乐,还有闲厩使表演舞马。飞鸾和轻凤吃饱了荔枝就混在妃嫔中下楼看热闹,只见闲厩使引着几十匹盛装的白马来到紫云楼下,井然有序地登上了为舞马专设的三重宝榻。
这时教坊奏响了《倾杯乐》,榻上的白马便按着节拍翩然起舞,时而“腕足徐行拜两膝”,时而“繁骄不进踏千蹄”,在一曲终了时更是口衔酒杯屈膝下拜,逗得轻凤和飞鸾在人群中捧腹大笑。
飞鸾笑罢揉了揉眼睛,仰头看着那些正款款下榻的白马们,只见它们头戴金马具、身披绣花衣,编成辫子的马鬃上还装饰着紫玉珠,于是就忍不住悄声问道:“你们怎么那么乖?又怎么能跳得那么好?”
白马们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飞鸾和轻凤,认出她们不是凡人,于是羞涩地打了个响鼻,老实回答道:“唔,我们好好跳的话,晚上有豆子吃。”
乐得两只小妖越发前仰后合。
这时王内侍正好从楼上下来,按李涵的旨意给闲厩使打过赏后,又在一片衣香鬓影中找到了飞鸾和轻凤,和她们客套道:“胡婕妤、黄才人,今天圣上高兴,王德妃想请两位贵人也能献艺一番,不知两位贵人意下如何?”
“哎?是王德妃想让我们献艺吗?”轻凤心里觉得蹊跷,但此刻她被舞马逗得兴致甚高,也有些技痒,因此倒不是很计较谁叫她们表演,只是随口一问。
不料王内侍的脸色却僵硬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讪笑道:“这的确是个不情之请,但看在王德妃喜诞麟儿的份上,两位贵人就别计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