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何氏原本对她这妹妹寄予了厚望,希望她能够尽快帮汪家传继香火,然而后来发生的一些事却让汪何氏渐渐有了一块不可告人的心病。
她这妹妹太过乖巧,一幅鸳鸯戏水的刺绣,竟一夕可成;下厨做菜,再普通不过的萝卜,尝起来竟然有鲍鱼的味道。
这哪是寻常人可以做到的呢?
胡氏肤色极白,肌肤柔软胜过棉花,又生性不畏寒冷,数九寒天也只穿一件薄薄的棉夹袄,柳条般婀娜的身姿深深的迷住了她的丈夫。
汪何氏不止一次听见丫鬟们在窗下低语:“这样的美人,又姓胡,怕不是狐狸变的吧?”
是呀,这样的美人,又姓胡……
汪何氏开始留心起来。
胡氏有贪睡的毛病,怕狗,极喜欢吃鸡。不知怎的,汪何氏总觉得屋子里的老鼠都比从前少了。想到这些,汪何氏吓得心儿怦怦乱跳。
平白无故在江边出现的美貌女子,无亲无故,无媒无聘的以身相许。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汪何氏故意试探她,频频问及胡氏的双亲和家乡,胡氏每次都红着眼眶摇头不语——这样的敷衍,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她还近乎刁难的要求胡氏做大量的女红,胡氏总是早早的完成了,捧到汪何氏面前——胡氏的下巴尖细的出奇,微红的吊梢眼轻轻的转动着——汪何氏几乎听见了某种细微的,只属于兽类的喘息。
汪何氏偷偷在胡氏的枕头里塞了道符,却并不见效。
就在汪何氏一筹莫展的时候,胡氏竟然害喜了。汪进士喜出望外,天天陪在胡氏身边。
这本该是让汪何氏欣喜的事,可如今的汪何氏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但她还是炖了鸡汤,亲手给胡氏送去。
胡氏的胃口很不好,闻见炖得浓厚透鲜的鸡汤,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她连鸡汤都不喝了?也许是怀孕消耗了元气,她熬不住了吧。汪何氏神使鬼差的踱到鸡笼边,轻轻拔松了鸡笼的笼闩。
就在两天后的清晨,汪何氏得知汪家厨房的鸡笼遭了狐狸。她急急跑过去,不关心少了几只鸡,只细细观察留在雪地里的狐狸脚印。脚印没有通向胡氏房里,而是细细碎碎的穿过了后院的狗洞。
汪何氏有些挫败,心里更焦虑了——丈夫沉迷于狐狸精也就罢了,可孩子生下来人不人鬼不鬼的,汪家可怎么办?
汪何氏又去道观求了符,她借口孕妇不能碰针线,主动提出给即将出生的宝宝做衣裳。
男娃娃一套,女娃娃一套。书着血红除妖咒的黄纸符,被密密的缝进圆乎乎的虎头帽里。驱凶辟邪的绒布虎头,张着红红的大嘴,会保护着羸弱的婴儿,吃掉妖孽的子嗣……
冬去春来,胡氏临盆的日子一天天的趋近,汪进士干脆丢开了手头的一切事务,镇日里陪在胡氏房里嘘寒问暖。
汪何氏也不知疲倦的在自己屋里裁制着。虎头帽、绣着老虎的肚兜、背心、小褂,每一件都夹着她的咒符……她似乎也看见了一只虎,圆睁着荧绿凶猛的眼睛,流着涎的血盆大口,狠狠叼住了妖子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