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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国富民强者,根基也。帅将辈出,可备也。无后顾之忧,势方可成。"
"国可治,民可富,然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且,"妫语眉峰一蹙,"后顾之忧为何?"
木清嘉揖了揖,微抬起脸,"将者,百战而成。所谓后顾之忧,当在东南。"
海寇倭奴?妫语快步走到皇舆图前,目光直划过长泉、平州、乌州、乃至元州,这四省俱是饱受海战之累。近年海禁虽除,然商贸惧于寇盗,心终惴惴,商路不通,不禁亦禁,更有四省粮食赋税,多遭劫掠。长泉在孙颐妥善治理下,匪寇不行,然于平乌元三州却更为肆虐。"肃清海防,的确走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但是,现在还不能遽动。。。。。。木清嘉,暂封你为起居郎,特准御前掌笔。制科在即,你好好准备着吧。"
"谢皇上。"木清嘉心头一重,这起居郎一职,品阶是为从六品,专侍君王一侧,每仗下,议政事,皆执笔记录于前,史官随之。这越级封官不说,而且还是如此近职,这让木清嘉不由动容,连带跪安而出之时,不自禁地都有些激动。
"皇上?"知云看了眼沙漏,轻唤了声仍湎于沉思的妫语。
清香淡无痕迹,只萦绕了一股安神定心的气息散在殿里,正如妫语淡若无迹的思绪。"目光端的是长远,只不知沉不沉得住气了。"
"皇上,知云方才听得了一句话,"知云在旁微笑着道,"将者,百战而成。"
一抹笑意由朱唇轻溢,"可不是?百炼成钢。"
流年faye2007-03-2919:12
第二部庙堂篇第二十一章关塞笳鼓
"报--大人!匈奴人三万铁骑已下虎威城。"
一个身影蓦地由军图前转过来,这葛衣巾帻的文官脸色一变,复又转回身,因长年守关,被风沙磨砺的手,布满了褶皱。此时这双手由纪州拂过原州,沿途有东胜、企口,三关口,广武营、固原城、胭脂堡、杀王坡,最后才是虎威城。"连胭脂堡都丢了?"怎么会连消息都没一个就一溃千里,节节败退呢?他所率的武泉不过八千兵俑,匈奴如此强势,如何拦阻?如何守城?
"回大人,武泉以西以北的关卡俱已失守,据探子回报,匈奴军正直奔武泉而来。"
"估计什么时候会到?"一声清亮坚毅的女音由玄关处传了进来,一名武装着身的英气女子一步跨进里堂,目光炯炯,一扫单膝跪地的小卒,朱唇微抿,举手投足间,一派镇定沉稳。
"回将军,约莫酉时将至。"回话的小卒不由朗声回答。
"再探。"女子手一挥,小卒立刻退下。
"是,将军!"
"爹,"女子走上前站到父亲身侧,"兵来将挡,我们能守一分是一分。"
斑白的鬓发映衬着严峻中透出苍白的面色,一双紧锁的浓眉显得分外突出,文官将手一捶军图,回过身来,语气已带决断,"畔儿,武泉守不住,但不可不守。不守则失人臣之道,失城主之责。但这一守,必将勾得匈奴人蛮劲,到时城破,全城百姓必然遭殃。"他深吸了口气,"唯今之计,只有你率全城百姓及粮草尽数投奔泷水郡,将匈奴叩关之事报知,以通上闻。我会派一百军士护佐,但再多就没有了。"说着,他站起身,神情有绝决的激动,"事不宜迟,你赶快去办。"
"大人!"女子忽然一跪,以军礼奏陈,"末将以为大人此言差矣!大人身为文官,虽手握兵权,但素不习武事,临阵杀敌,焉能御敌于城下?"她往前跪行一步,语出铿锵,"大人,末将愿领守城之职,由大人护送百姓出城!"
"畔儿!"那文官一声怒叱,说话间竟似带了颤抖,"你,你可知那匈奴人铁骑的厉害!三万兵马,武泉只不过八千弱兵,一旦攻城,如何幸免!你,你就替为父想想,不要再说了!"
"若是如此,那畔儿更当死守城池,为爹爹挣得时间,以便百姓安然出城。"女子俯身磕了个头,"爹爹,畔儿知你为了女儿,要留女儿性命,然家事焉比国事?爹爹是女儿的父亲,但是爹爹更是全城百姓的父母官,当官以民为主,以民为命,此语出自爹爹之口,如今何能弃之不顾?爹爹你身为文官,于武事自不娴习,哪比得女儿上过阵,杀过敌,统过军?那匈奴人没甚可怕,女儿曾经照样赢过他们,斩过他们的头颅!此番纵是敌众我寡,然为国为家,何惧之有?爹爹,请您以百姓国事为重!"
"畔儿,畔儿!"文官失声而泣,既为着如此肝胆忠义的女儿而自豪,亦为着这番斩钉截铁的话的无可挽回。是他的女儿呀!亲生的女儿,由嗷嗷待哺,抚养成人,看着她长大,看着她习武,看着她统兵打仗,看着她决胜匈奴,看着她受朝廷册封,看着她扬威匈奴,可是现在,难道也要他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去送死么?这教他如何甘愿!这教他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妻!
"爹,事不宜迟,匈奴是铁骑,城中百姓只能徒步而行,不能拖得太久了!"女子起身站起,面容上派坚决,"爹爹,你是行军司马章戈,一城之主,若再不行,请恕女儿不孝,让黄德冒绑了您走!"
章戈老泪纵横,终是迟疑地点了一下头,"畔儿啊,此行守城重责便全数托付于你了!你,你。。。。。。如有机会,当给爹爹活着回来啊!"话至最后,已然泣不成声。
女子一咬牙,明眸一睁,强将泪光逼了回去,折身伏地而跪,闷着的声音似在强忍着哽咽,"爹爹,女儿此行九死一生,若上天怜佑,但得守住武泉,女儿再行孝道!如若城破。。。。。。那女儿就先在此拜别爹爹,望爹爹恕女儿不孝之罪!"说罢,"嘭嘭嘭"她磕头见血,拜完之后,也不待父亲再说些什么,回身便走,直奔城头。
"黄德冒!"已换上一身戎装铠甲的武泉守将章畔笔挺地站在城头上,看着日行过午的天色,沉静的面色上敛去了一切闺房绣榻女子的柔媚,有的只是坚毅与果敢。
"末将在。"一名身着重甲的将士在旁一抱拳,虎虎生威的脸上,是满脸的戾气。
"你随武泉令臣迅速清点粮草,只留一日口粮,余者尽数装运,与城东百姓处集合。"
"末将遵命。"
她深吸了口气,"行军司马大人呢?"
"回将军,正在城东劝慰百姓。"
她秀眉一拧,"怎么还在劝慰?时辰不早了!"她一想,马上折身下城,直奔城东。
一行快马赶到城东的谷场,她正好听见父亲在那里语辞恳切地乞求。
"各位父老乡亲,章某不才,不能守住武泉,是章某无能,枉为一城之主。但乡亲们,匈奴大军压境,三万铁骑呀!我城中只得八千兵俑,如何能守得住!到时匈奴人一到,屠戳血腥,遭殃的是乡亲们哪!乡亲们。。。。。。"
"大人,我们不怕!不是还有章将军么?章将军威名,连匈奴人也胆寒,我们誓死追随章将军守城护城!"百姓都不愿离家背井,但得一线希望,都是想要留下来的。一人如此一说,众人都纷纷高呼要留下来守城。